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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Romance is not out of date」(1 / 1)

有人常言浪漫不死。

在贫瘠的土壤里依旧能开出最艳丽的玫瑰。

它们没有露水的滋润,没有甘霖的浇灌,只凭着这一身傲骨捱过四季。

有的玫瑰像极了人,每一块骨骼里长满了桀骜不驯,被人称作野玫瑰。

野,是邪祟生长,是不畏严寒酷暑。

俗气靠近不了它们半分,张扬而热烈烧得火红。

不落俗的浪漫沾上枪口,侵蚀锈色的枪身。

徒留一地火树银花。

究竟什么才称得上浪漫,还要多久才能奔赴到自己想遇见的那个尽头。

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无比确信地寻找那个原因。

他们沿着走廊步行,来到园内。

因为午饭后的一段时间要安排孩子们午睡,所以园内静悄悄的。

陈谨燃对孩子们每天的作息很了解,脚步一转,拉着郑温峤去了邹姨所在的房间。

他们静默在门外,陈谨燃敲了敲门。

屋内窸窸窣窣,有脚步声传来,邹姨从里面打开了门。

看到是他们,邹姨了然,侧开身子示意他们进去。

郑温峤感觉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看到了房间的窗台上也放着一盆茉莉花。

“有客来访?”是一阵陌生的男声。

郑温峤微微讶异,屋里还有别人?

迈进屋门,她看见了坐在一旁木椅上的那道身影。

这个男孩约莫十五六岁,有些清瘦的身体靠着椅背,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

听见有人有屋外进来,他好像没有别的反应,只是耳廓微动,仿佛听见了脚步声和开门声才问的一句。

郑温峤视线落在木椅旁的黑色盲杖上,眼神微凝,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陈谨燃。陈谨燃低头思忖,余光看着男孩坐在那里的位置,感觉到郑温峤的目光,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

陈谨燃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是看不见的。

空气里散发着令人愁思的缄默,坐在木椅上的男生意识到了什么,兀自地站起,有些抱歉道:“我先出去,抱歉,打扰你们交流了。”

他弯腰去摸盲杖,手指在空气里虚无的拢住又松开,指尖纤细的像是想要握住沉浮的缥缈。

郑温峤站的位置离他近,弯腰伸手把盲杖递到了他的手里。

男孩感觉到了是有人在帮他,手心拢住盲杖,凭着感觉朝郑温峤笑了笑。

“谢谢。”男孩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点头道谢。

虽然他看不见,但在一个人靠过来的时候,衣服摩擦的细小声音还是听得很真切。

郑温峤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轻地微不可察,还以为他不会发现的。

以前听人说眼睛不太好的人听力都十分敏锐,看来确实是这样。

男孩握着盲杖,驾轻就熟地从屋里走了出去,仿佛来过很多次,每次走过的路线都已经记在心里一般。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临走前还把门捎上。

郑温峤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眼里意味不明。

邹姨看出了郑温峤的疑惑,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指腹长年累月积成的茧爬上指尖。

提到这个男孩,邹姨眼里涌起了一股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的哀伤,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是我的儿子。”

“几年前曾因为一场意外,之后眼角膜受损之后慢慢就看不见了。”说起这些如同针刺一般的往事,邹姨泫然欲泣,这些年半含酸的情绪爬上心口,灼得人生疼。

这些不可回避的往事在以后的每个瞬间想起,都仿佛重新置身于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郑温峤从震惊中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有想到,看着如此慈祥,性格如水一样的女人曾经遭受过如此重创,更是不敢想,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儿子失去光明的那一刻,就是夺走她余生所有的希望与寄托。

陈谨燃也沉默着,邹姨面露痛苦的表情,语气颤抖在重新提起儿子时哀痛,他都看在眼里。

由于经常来这边的原因,他对邹姨的状况很了解,自然也知道邹姨儿子经历的那场意外。

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虽然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总没有表达。

因为他也太能理解,这种心情。

当年他被那位老爷爷从园里接走,到后面查出病因,这之间的过程在没有结局落下之前一切都好。

可是上天没有放过他,自然也一个不落地抓住他身边所有的人。

爷爷要花钱给他治病,时常只啃下一个馒头作为午饭。

爷爷让他别从病房里出来,他不干,踮脚拉下扶手,看着爷爷双手捻着这段时间检查的账单,指尖不停地颤抖。

他那个时候在眼泪和绝望里看到,原来一个人的脊背,可以弯到这种地步,可以被命运无情摧击到这种地步。

后来逐渐长大,那脊背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弯,直到最后再也挺不起来,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病痛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与你牵肠挂肚的每个人——都在等候命运的裁决。

在此之前,我会用热血与鲜花浇灌四肢,睿智与理性占据头脑,清醒与振作书写神采,我们必须尽情地做自己。

任凭一腔孤勇占据我在乎的人所有精神支柱,哪怕在未来,我再也无法存在,也会用还在燃烧的余烬告诉你,我曾这样炙热,那样热烈,那样勇敢地做你爱的人。

我会告诉你,我不曾后悔。

烟火般绚烂的一瞬,我也有我存在的意义,正如你在乎我的模样。

陈谨燃经历过类似的痛苦,才知道希望的诚可贵。

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给邹姨带去能够寄托的盼望和希冀。

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郑温峤忽觉这段时间像是特意被放慢了,慢到一分一秒停留在空气里的情绪都能挥发。

邹姨也觉得自己不能沉浸在这种痛苦很久,一直在心里将它放淡,直到或许有一天,她在面对这个事情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积极的心态。

只是偶尔窥见儿子封闭的心理,一个人倏地苦笑,无力感涌上四肢,让她有些茫然。

窗外的阳光爬上她的手背,透过指缝撒在桌子上,缭绕一丝温暖。

邹姨感觉肩膀被人抱了一下,匆忙擦干眼角,看见郑温峤俯身抱她的动作。

女孩动作轻柔,柔荑揽着她的肩角,似是要给她无声安慰。

郑温峤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会好的”格外苍白。

作为受伤的人,会好的话听得太多了,只是那颗需要时间为针细细缝补的心千疮百孔。

我们都在等待时间疗愈一切,涂抹苍白的时候。

等到邹姨的情绪渐渐平复,郑温峤开口说明来意。“邹姨,这次阿燃带我来,是因为我有个摄影比赛取材的事情。我想在这里拍一些照片。”

郑温峤看到邹姨微微蹙眉,接着道。

“我会用另外一种形式让孩子们出现在镜头里,不会把他们的脸暴露在摄像机前,您可以放心。”

“另外……”她拖长声音,想象着孩子们如同花一般的笑脸也不由得浅笑,“我也想用尽全力感受这一种美好。”

“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很开心能来到这里,以后我会常来看他们的。”

郑温峤微微点头,白皙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笑意,眼角像月牙一样弯着,即使或许没得到同意,也不会失落的样子。

郑温峤觉得,她爱的人能带她来到这里,将过去的每个细节说给她听,让她即使没参与他的以前,现在也有了一起奔赴以后的决定。

她握紧陈谨燃的手,侧着脸笑着看他,她喜欢被他注视的感觉,他琥珀色浅眸的眼睛里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的影子。

手心相扣,指尖相叠,郑温峤感觉自己快化在这暖融融的阳光下。

从未感觉如此幸福的时刻。

“我同意。”邹姨理了理衣角上的补丁,手指勾在崩开的线头上捻了捻。

郑温峤倏然愣了一下,在邹姨慈祥的笑容里渐渐明白刚才的那句“我同意”,是要将美好和希望带给她。

“取材要过段时间了,到时候我和您联系。”

郑温峤诚挚地道谢,眼角匿了些晶莹,莫名有些绷不住。

她是一个感性的人,总是会在别人觉得稀松平常的时候眼眶湿润。

仿佛仅仅只是一个动作,亦或是大累大痛时的一句安慰,都能轻易击垮她的心房。生活中会有无数个感动人的瞬间,感觉心房被人温柔的叩门,想念声振聋发聩。

现在她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午睡的时间快结束了,邹姨看了看表,抬眼看着坐在她面前的郑温峤道:“温峤,关于摄影取材的事,我知道你有分寸,这个我就不多说了,时间随时都可以。”

邹姨拉了拉郑温峤的左手,眼里把她当成自家人的亲切快要满溢。

和郑温峤说过之后,邹姨将视线转移到陈谨燃身上:“谨燃,带温峤在园里走走吧,带她熟悉一下这里,方便取材。”

说完,邹姨从椅背拿下外套,搭在臂弯便去了孩子们休息的房间。

这会的功夫,郑温峤和陈谨燃之前弄湿的鞋袜已经烘干了。

他们换上鞋,走出房间,一起去了园里。

一个暖洋洋的下午,陈谨燃拉着郑温峤在园里踱步,孩子们午睡苏醒,园内渐渐有了孩子清脆的呼喊声和笑声。

“你以前有午睡的习惯吗?”郑温峤拉了拉陈谨燃的袖口,有些好奇地问。

陈谨燃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道:“我记得那个时候不是很喜欢睡觉,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觉少。”

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低头失笑:“不过我每次都被邹姨按着头午睡,说小孩子睡眠时间必须够数,不然就不让我荡秋千。”

“荡秋千?这里还有秋千吗?”

郑温峤听完陈谨燃的话有些兴奋,原本只是拉着他的袖子现在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

突然地用力让陈谨燃猝不及防,侧眸低头,看见一脸笑意盎然的郑温峤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她的米色外套和他的黑色外套颜色分明,交错在一起,颇有种搭配的味道。陈谨燃看到郑温峤提起秋千眉目间的期待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心下起了坏意,忍不住装作思考的样子,缓缓说。

“以前我记得是有的……现在,好像有点记不清在哪里了……”

陈谨燃故意拉长语气,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的想不起来了。

郑温峤忍不住催他,手也有些急切地爬上他的肩膀:“那你快想想,看能不能想起来。”

他们两个站得很近,衣角因为距离近乎叠在一起,郑温峤沉浸在追问秋千位置的这个问题上,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搭上陈谨燃的肩膀。

披在肩膀后的头发有几丝跑到前面,粘在陈谨燃的外衣领子上,她完全没注意。

陈谨燃也有些愣怔,没想到郑温峤突然会搭上他的肩膀直接靠过来,这个距离,他能看见阳光落在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上,嘴唇的颜色嫣红。

那一双秋水翦瞳,如此进的凝视在他眼前,心里一阵咚咚,仿佛一阵不会停歇地急切敲门声。

敲得让他有些慌乱。

零星的暗色逐渐凝聚成汹涌潮水,渲染在陈谨燃的眼底,他唇角勾着浅笑,喉头滚了一下,俯身亲吻了一下郑温峤的唇角。

整个过程,郑温峤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自己只感觉陈谨燃近在咫尺的脸极速地放大了一下又缩回去,阴影覆盖了那极柔极浅的一瞬。

郑温峤脸红着呢喃了一句,随即放下落在他肩膀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

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带着稚气未脱的茫然。

还没等陈谨燃说话,郑温峤有些小心又有些雀跃地问了一句。

“刚才,你是亲我了吗?”说了一句,似乎还觉得自己有些吃亏,右手挠了挠头,还有些纠结,于是又单方面讨价还价了一句。

“亲了,是不是得负责啊。”

“是。我负责。”

陈谨燃失笑,头一次见被偷亲的小姑娘从脸红到讨价还价问他刚才是不是亲她了。

“不过,准确意义上,这可不叫亲。”

陈谨燃的唇角依旧勾着笑,迟迟没有落下,眸子压抑着快要迸发的恶劣。

从鼻梁到鼻翼利落地把光影割裂成两份,一半是阳光热烈,一半是顽劣痞气。

黑色外套的领子被风掀起,陈谨燃的手从衣兜里抄出来,向前迈了一步。

同时,右手极其快速地扶住郑温峤的后脖颈,在阳光擦过她嘴唇的那一刻,暗眸紧紧攫住郑温峤,倾身吻了上去。

吻上去的话前一刻,郑温峤听见陈谨燃近乎气音的一句话。

“这才叫亲,记住了?”

清冽与馨香相撞,捎来一阵香风。

两个人的双唇相接,侧边的阳光从他们极窄的唇缝中倾斜成短束。

浪漫从不奢侈赠予你我,我扶着你的肩膀,你迁就我的身高,静音键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按下,整个世界,静的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

“romanceisnotoutofdate.”

浪漫永不过时,予你我,与晨昏。

如果我们就这样捱到岁月尽头,如果就这样将我的一切浪漫主义交付在你的手上。

你是否,要与我共赴这场时光共鉴的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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