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晨留在封家吃了午饭。
早饭吃得晚,午饭没吃几口她就饱了。
饭后昊昊和老爷子去午休,封晨同封太聊了会天。
封太骨子里的温柔还在,只是之前那段时间太过歇斯底里,郁躁和被丈夫冷落的那种恐慌将她撕扯得太厉害,让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封晨现在过得好,昊昊一天天长大,她经常跟着傅太太去做公益,不再把自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丈夫身上,人也看开了。
人生倥偬几十年,总不能事事都计较。
封晨坐到两点多,便离开封家去市二医看傅如约。
她去的时候傅如约正坐在床上以一种近乎狼吞虎咽的架势喝一碗红枣百合粥,傅太太在一旁给她削苹果,脸上表情愁苦,嘴里念叨个不停,看着几乎要哭了似的。
傅太太中年得子,如今年逾六十,虽然保养得宜,但到底看起来有种力不从心的状态。
封晨叫了声伯母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傅太太很知趣,知道闺蜜间有话题聊,她一个长辈不方便在场,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封晨在傅太太之前坐的凳子上坐下来。
傅如约喝了口粥,笑了:“没把你吓到吧。”
封晨点头:“吓到了。你呢,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如约潇洒挥手:“伤的地方都疼呢,不过疼了一夜,习惯了。”
封晨看着她脸上的伤口,在心里敬她是条汉子。
傅如约很平静,和封晨说起之前想去看的那个画展的事,快到晚饭时间的时候封晨起身告别。
傅如约说她大概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如果画展没结束的话,还是要和她一起去看。
封晨忍俊不禁,点头答应了。
她从病房出来,没看到傅太太,便也没多想,转身朝电梯走去。
护士站左边有个窄过道,通向杂物间,封晨经过的时候看见傅而至、傅先生傅太太背对过道的方向站在杂物间旁边。
封晨刚想叫他们,就听见傅而至低沉且稳重的声音说:“我想跟你们谈谈我和如约的事。”
他和傅如约的事?
封晨心里一惊。
如果和她猜想的一样,傅而至的这些话说出口后,他和傅如约就不能再做兄妹了。
一阵安静过后,傅而至重新开口:“我喜欢如约。”
傅先生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个孽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约她是你妹妹。”
傅而至身姿挺拔,站得直直的,一点都不肯妥协的意味:“她不是。”
傅先生被堵得无言,宽厚的手掌举起来,眼看着就要落在傅而至脸上,傅太太赶紧拦住了,又气自家儿子,又心疼,劝道:“算了算了老傅,你好好说。”
傅先生把脑袋转向另一边,愤愤道:“我没什么跟他说的。”
傅而至火上浇油:“我要说的也就这一句,您知道了就成。”
封晨没敢再听,悄悄离开了。
她希望傅如约幸福,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尊重她的意见。她也替傅如约高兴,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爱着她。
不过她已经不会因此感到失落了,因为有一个人,也会这样爱着她。
……
唐临聿生日那天,封晨破天荒比他起的还早,没让如姨帮忙,她自己给唐临聿煮了碗长寿面。
这是她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未来应该也将一直是她,她决定霸占唐太太的头衔一辈子不放了。
唐临聿像以往一样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后,带着淡淡的满足笑意出门了。
封晨上午在家烤了个生日蛋糕,下午的时候也出了趟门去挑食材。
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深思熟虑,封晨觉得封老太太说的很有道理,有她封晨在,唐临聿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不过说是这么说,封晨因为给唐临聿买了那对袖扣,已经濒临破产边缘,封氏的股份还要等年终分红,她只能挑着给唐某人买了支钢笔。
很符合他高冷的人设。
当然,这礼物看起来有点敷衍,小唐先生一定不好糊弄,封晨决定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给他做一顿幸福的晚餐。
老张载她去了趟超市,新鲜的食物逐渐填满购物车。
封晨去生活区拿吸油纸时路过卫生用品货架,下意识拿了几包常用的卫生棉放进篮子里。
然后她顿了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她的大姨妈向来准时,前后不会超过三天,但是她这次好像快一个半月没来过了。
不会是……
她一瞬间紧张起来,动作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排队结账后,她在超市出口右边的药店里买了三盒不同类型的验孕棒。
没人看出她的异样,连她自己都把自己骗过去了。
下午六点半,往常这个时候唐临聿快要回来了,在如姨和老高的指导下,封晨完成了精心准备的晚餐。
冷菜先上桌,热菜如姨温着。
封晨见两人在厨房和餐厅间忙活着,便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深吸一口气,把三个四方纸盒塞进大衣口袋里,上楼回房间。
六点四十七分,客厅的座机响起来。
如姨放下手中的盘子,用毛巾擦了擦手,接起电话。
“喂?”
“封晨呢,”是唐临聿的声音:“我给她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接。”
如姨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在卧室呢,我帮您叫她?”她带着笑意,没了往日的拘谨,主动说:“您什么时候回来?少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天气冷,我替您热着。”
唐临聿听罢安静了一瞬,才淡淡地说:“不用叫她了,我稍晚一点就回来。”
如姨应了,电话那边很快掐断。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如姨在厨房收拾着,禁不住屡屡抬头朝外看,咕哝道:“少夫人上楼好一会了,怎么还不下来?”
老高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别管主人家的做什么。”
如姨狠狠横了丈夫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八点左右,唐临聿从会所暗色的沙发上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对屋里的七八个人说:“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在场的都是和他关系较铁的,有的是生意伙伴,有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每年他们其中有人过生日,剩下的人都要替他攒个局,好多年的规矩了。
唐临聿原本准备带封晨过来的,但如姨说她替他做了一大桌的生日晚餐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心知今晚这场局他不会呆很久,所以就不折腾封晨这一趟了。
他要走,郑怿骁第一个不同意,起哄着说:“老唐你不够意思啊,你的生日宴怎么还能提前跑呢。”
傅而至因为他和傅如约的事情不痛快,坐在一旁一口接一口的灌酒,闻言轻轻嗤笑:“你没看阿聿心思都不在这儿了吗,放他走吧。”
“嘿,你还逞英雄来了。”郑怿骁踢了踢傅而至的脚,勾唇无赖地笑:“你们俩可真有意思,一个想走,一个在这儿买醉。”
他端起桌上的玻璃杯递给唐临聿,杯中浅褐色的液体晃动。
他东道主似地喊道:“兄弟们,来来来,唐总娇妻在家里等着呢,今晚就放过他,我们一起敬他一杯。”
唐临聿警告地看郑怿骁一眼。
郑怿骁歪着头直接忽略了他那个眼神,嬉皮笑脸地冲他举起酒杯。
唐临聿抿唇,到底没说什么,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接过了郑怿骁递来的玻璃杯一口饮尽酒液,而后把杯子搁回桌上,不轻不重一声清脆的响。
“痛快!”郑怿骁没心没肺地赶他:“你走吧走吧。”
唐临聿皱了皱眉,没忍住,靠近在郑怿骁耳边警告:“我看你皮又痒了。”
他一瞥已有醉意的傅而至,提醒郑怿骁:“你把他看着点,结束后把他安全送回家。”
郑怿骁比了个“ok”的手势,又嫌弃又酸地说:“回你的温柔乡去吧。”
唐临聿上了车,解开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喉咙口还堵着刚才烈酒下肚的烧灼感,他从一旁的盒子里摸出一块喉糖喂进口中,才轻轻舒了口气。
司机问他:“唐总,直接回去?”
他“嗯”了一声,便闭上眼不再说话。
日子日复一日,他身上承担的一切并不如常人所以为的那样轻松。
偶尔也会有很累很累,疲于应付各种琐事的时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回到家里,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或在厨房忙忙碌碌,或缩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画画改改地等着他。
于是他所做的一切,好像又有了意义。
车停在门前,屋里是如往常一样的明亮。
唐临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任冬日凛冽的寒风把身上的酒味冲淡了些,才拾步走了进去。
客厅里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却不见往常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身朝厨房走去,在餐厅停了脚步,桌上孤零零放着一个蛋糕,是精心准备的,奶油小人做的栩栩如生。
他不自觉轻轻一笑,恰好如姨从厨房出来,看见惊喜道:“您回来啦,我把热着的菜端出来?”
唐临聿问:“封晨呢?”
如姨朝楼上指了指。
唐临聿垂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从我打电话到现在,她都没下楼?”
如姨点头。
“好,我知道了。”唐临聿说:“把菜端上来吧。”
如姨应了声“好,”赶紧进了厨房。
唐临聿在原地站了一会,压着莫名的情绪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