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微微怔住，心底一片酸胀，很是感动。
孟师哥虽然寡言少语，还不怎么喜欢她，却还是很关心她。
她想真诚地道一句谢，但一眨眼，孟师哥已不见踪影。
没别的事了，他也不便再留下。不管他有多不舍。
他深深看了眼莫林，“我还是以前那句话，师妹叫我一声师哥，东极山就永远是你的家。师哥希望……”他迅速地看了眼东一，一口气飞快说完，“希望你不要重蹈天后覆辙，希望你永远幸福。”
呃，好吧。
能当着神尊面说这句话，的确是要很大勇气的。
等了会儿都不见墨容凡出声，孟章先朝神尊拱拱手，才对莫林道，“前几日老太君有事先回青丘了，不过她才传信过来，叫师妹去一趟青丘，仿佛有些事找你。”
莫林点点头，正好她也有话跟老太君说。
“多谢师哥。”
问的是他们两个，却是只看的墨容凡，孟章看在眼里，目光落在东一和莫林紧紧相握的手上，心里发苦，又不得不劝慰自己。
那个人是神尊，也是好事吧。
更重要的是，莫林微微惊讶后，感觉到握着她的手一紧，她抬头一看,神尊大人面上不显,下颌线其实已经绷紧了。
所以,神尊大人还很介意墨容凡？他也会有不安的情绪吗？
“想去哪里？”东一问道。
莫林记得,外祖母还在东极山等着，她和神尊的婚事总要提前跟她说一声,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尽兴之后,莫林又被抱着去了东极山渡的劫,还算顺利,受了点小伤,有东一在,也很快复原。
莫林有点心疼，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下，在神尊低头看过来时,冲他甜甜一笑，神尊顿时，阴霾尽散,大步走过去，高傲地微抬下巴，“有事？”
同样是师徒，但神尊在外人面前毫不避讳他对师妹的喜欢，就这一点，就比旁人强多了。
和神尊在一起，师妹开心，就够了。
再说这个人若是神尊，对师妹也好。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神尊更能护着师妹？
何况，认识师妹这么多年，他何曾看过师妹笑的这般开怀。
“我想先去看老太君……”话未说完，却见前面立着两个人，白衣的墨容凡,玄衣孟章。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俩表情都不太好看。
耳边听到轻轻一声哼，东一道，“我不是天君，自然不会伤害你。你不必因为旁人的话而心生忧虑。”
莫林展颜一笑，“当然，我也不是那个天后呢。”
墨容凡被无视许久，这时才缓缓开口，柔和平静的嗓音仿佛有些疲惫，他说，“阿林经验不足，修为涨的太快并非好事，更因踏踏实实修炼。”
所以说，他是真的讨厌这老东西。
“跟你有关系？”他不耐烦地嘲讽。
她现在是他徒弟，是他媳妇，要怎么教，跟他有一丝关系？
墨容凡温柔又有些忧郁的目光落在莫林脸上，莫林感觉到手一紧，顿了顿，说了两个字，“就是。”
东一微愕，没忍住，哈哈大笑。
莫林“……”
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却被他笑的有点窘。
“你还小，的确容易想走捷径，但我以前跟你说过，修行没有捷径，你现在看似修为大涨，但很容易……”
别说东一，就是莫林也不耐烦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无论什么结果也是我自己承担。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强大的法力，不但可以自保，也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遇到危险却只能祈祷有人来救我！再说，若不是仙尊耽误了我一百多年，我如今又何须走捷径？”
墨容凡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干干净净，面如纸色，双目里，仿佛已是天崩地裂的灰败。
原来她一直都在怨恨他，她从来都没有原谅他。
可是，他都是为了她好啊。
墨容凡忽然想起什么，身形一晃，仿佛魂魄都要散去。
他从来都不是为她着想，他只是怕，怕她危害六界罢了。
墨容凡如此痛悔绝望的样子，又有些可怜，让莫林都怀疑，她也不过实话实说，会有那么残忍吗？
算了，她的心眼很小的，她管不了那么多。
她若是可怜他，神尊会不开心的。
莫林手晃了晃，冲神尊眨了下眼，意思是，走了吧？
神尊大悦。
“等一下。”墨容凡苦笑着又说，“修行的事暂且不说。但你们这样走出去，是要把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小一，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把阿林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上，即使你是神尊，也堵不住悠悠众口，那些流言蜚语，都如利剑伤人，她承受不住的。”
莫林心头已经起了火，忽然想到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煞气，才堪堪压下去，冷漠道，“比起无关紧要的人的眼光评论，我更在意的是我在意的人的态度，连去爱的勇气都没有，谈何心怀天下。神尊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风静了，一片死寂。
风华绝代的归云仙尊，昔日的云凡神尊，此刻已是形同傀儡死尸，周身都是自我厌弃的绝望。
东一却像个小孩子，逞凶斗勇赢了还不算，还要继续放狠话扎人心，“你放心，为了少一点风言风语，我们的结契大典，一定不会请你。”
东一和莫林头也不回地走了，哪怕身影已看不见，还能听到莫林笑吟吟的声音，羞涩又甜蜜。
那般动人的声音，于墨容凡，却像是无解的剧毒，一寸寸腐蚀着他的心脏，他的血肉。
他已不复神圣温柔，只余沉沉死气，双目空洞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于天地。
“阿凡，你在伤心吗？”不知何处，传来一道青魅的嗓音，很快，便有一女子出现在墨容凡面前，亲昵地偎在他怀里，柔若无骨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
红唇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说出的话，却是锥心刺骨，“可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啊，怨得了谁呢。换成是我，有个人这样毫无原则地纵容我，我定也是爱他，不会再爱你了。”
一口鲜血从喉中涌出，墨容凡同时挥开了女子。
如此神力之下，那女子却也未变色，悠悠然如一道影子般飘移到三尺外，莹白如玉的指尖玩绕着胸前一缕发，那秀发直垂至腰际，葡萄汁似的颜色，贴在艳红的薄纱裙上，玲珑酥｜胸若隐若现，更显得她妩媚风流，性感妖娆。
这女子容貌更是美的惊人，嘻嘻笑了两声，说道，“阿凡，好久不见啊。”
可明明说着似有些怀念的话，一颦一笑间，却是风情万种，如此娇声媚语，秋波荡魂，神鬼难抵她诱｜惑。
方才还几乎要自毁魂魄的墨容凡，此刻已然恢复冷静，目光平和淡漠，“魔祖出关了。”
原来这貌美女子，就是鼎鼎大名，据说令上古之神也十分头疼的魔祖鸳姒。
“云凡神尊回归，作为你的爱慕者，我自然该前来道贺。”鸳姒娇柔地道。
墨容凡微蹙，温和的眉眼里闪过厉色，“我死而复生，与你有关？”
鸳姒掩口轻笑，向他靠近，妖娆的身姿曲线优雅又魅惑，又靠在他胸膛，“阿凡与我的赌约还没结束，我还没得到赢家的奖励，怎么舍得你死呢。”
事已至此，墨容凡冷淡道，“你太任性。”
“可是我赢了啊。”
墨容凡眉峰又皱紧，听她说道，“那小丫头是噬心毒发而亡，若非她当时太虚弱，定是会入魔的。至于阿凡你，堂堂仙尊，也为情爱入魔。可见这世间万物，本无神魔之分，不过是心有正邪罢了。阿凡，如此，你还要因你我神魔之别拒绝我么？”
墨容凡却忽然恍惚了。
他自然知道，心有正邪。
心有邪恶，无论他本是神是仙，最后也是魔，若心有善念，无论是妖是魔，也能修得正果。
但世俗的偏见，却困囿了不少人。
就如同他，口口声声对徒儿说要一心向善，明明她也那么善良，可他，其实也一直视她做魔。
才酿成今天的结果。
终究，是他错了吗？
“阿凡，我们结契吧。”那声音丝丝入媚，不断地诱哄着他，墨容凡满心悲凉，既为徒儿的不爱，也为自己的固执。
也许，魔祖才是对的。
世间生灵，本无神魔之分，都不过是，生命罢了。
可是，绝望的心底，仍有一丝不甘。
他的徒儿，他的阿林……
墨容凡又一次推开了鸳姒，双目虽仍有悲哀，已渐渐清明。
“魔祖厚爱。只是遗憾，我心中无你，怎好委屈魔祖。”他说，“何况当年赌约，是魔祖一时气话，我从未应承什么。”
已不知相识有多少万年了，她对他的了解可能都超过她自己，她想过也许最终，他仍然会拒绝她，但她没料到，她闭关的这几百年，不过区区一百多年的时光，那个无情无欲，心里只有天下苍生的云凡神尊却爱上一个普通的凡女，甚至差点入魔。
即使如此，她以为，那不过是他寂寞太久，才找了一点慰藉，而今她才终于明白，他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凡女，甚至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竟不肯再履行当年的承诺。
然而出乎意料的，鸳姒没有多愤怒，也没有多伤心。
再深的情爱，这么多年都不曾有回应，也会慢慢看开，哪怕她还深爱着他，他却已经伤害不了她。
“我没想到，没有七情六欲的云凡神尊会这么爱一个人，真是令人，惊讶啊。”鸳姒收起了她的妩媚，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素净的像白雪，目中都是悲悯和嘲讽，“可惜了，你一片深情，却只会让她生厌。爱一个人，却不肯给她想要的，你与我，又有什么分别呢。”
墨容凡捏紧了手指。
“罢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叫你知道她想要什么，或许你还能挽回她。”鸳姒一声长叹，似有不舍地说。
墨容凡目光一紧，呼吸都急促了些许。
他听她说，“当年那小丫头中毒，你送的雪云草却被毁。那位东极主不忍爱女落个凄惨结局，炼女娲石为人，将小丫头一魂一魄注入女娲石，并送她入仙宫，得仙尊庇佑。天后死，魂魄入女娲石，彻底摆脱噬心毒，重得新生，这倒也是个好结局。可惜炼女娲石为人，乃逆天之行，天道降罚，那凡女出生便带煞气，而她心有仇怨，定要杀天君复仇，天煞之气是她最好的利器。只是如此一来，她杀天君，必遭天谴，煞气蔓延，危害六界，唯上古之神以身化解，方可除去煞气。”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相信作者，甜文绝对he。
虐，是无形的风，不存在的。
东一伸手拉她起来,莫林羞涩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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