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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1 / 1)

暮春时分。

后半夜才将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气息,官道两旁的树木葳蕤葱翠,绿意延绵至天边,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

因着国丧,安静了一个冬日和初春的亲贵大臣们,忽的见了天地辽阔之景,个个只觉心胸舒展,心旷神怡,粼粼的车马声里,说话声不断,偶尔还有孩童指着天边的鸟雀说着稚嫩的话语。

建平帝登基后,除却殿试外,春猎便是最要紧的事了。

木兰围场位于京郊的云雾山,山中有处天然的山谷,山谷中水源充足,草木肥美,自大渝建朝以来就被圈为皇家猎场,除却每年的春猎和秋猎外,平日里也多有皇亲国戚来这里消遣。

建平帝坐了一段路的马车,又觉春光甚好,怎可轻易辜负,便换成了骑马前行。

明黄的衣袍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姜郁随行在旁,说了一堆好听话,引得建平帝龙心大悦。

声音随着风吹进了姜行舟的耳中,他随意的瞥了一眼,前头旌旗猎猎,人影憧憧,他在心中叹了一声,到底是可惜了,无法亲眼见见这父慈子孝的画面了。

正随着车队缓慢前行着,有小太监小跑着过来。

“王爷,皇上有请。”

姜行舟驱着马儿上前去了。

先前为了忙着先帝的葬礼,后又是科考殿试,再有便是这春猎,朝中事务繁杂如牛毛,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个幼弟了。

因为他是嫡次子,年岁比之姜行舟大了不少,就连他的儿子姜郁也只比姜行舟小了三岁。

男人的脸年轻而冷峻,见了他也不似旁人那般恭敬,只拱手行了礼。

“皇上,可是答应臣弟奏请之事了?”

建平帝呵呵的笑了两声,并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朕记得父皇在时,总夸你的骑射好,每年春猎和秋猎都能拿到彩头,为此朕挨了先帝和母后不少的训斥。也不知今年......”

姜行舟落后他半个身位,悠悠的骑着马。

“这些都是小巧,如今承继大统的可是皇兄您,臣弟不过是个闲散的王爷罢了。若是皇上准了臣弟的奏请,放臣弟去两广的封地,臣弟定当感激不尽。”

前些日子,景和帝的丧事办完之后,他便递了奏折,自请去封地。

只不知为何,景和帝一直未批复。

建平帝不知他是何心思,可却也知道姜行舟是先帝最疼爱的皇子,先帝病危时朝中也有不少呼声要立他为太子,对于这样的人,他得谨慎处置。

一来他初初登基,不能太过以免寒了朝中众位大臣的心,二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些。

“老十六啊,你自小就生在京城,朕看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免得先帝知道了总托梦说朕薄待了你。”

姜行舟还欲再说,却见建平帝夹了马腹,一骑当先已经跑远了,唯留下一小片飞扬而起的草屑和尘土。

许是车身颠簸摇晃的缘故,行至半途宝鸢便面色发白的掀开了车帘透气。

前头原本是说好的,大家一起出行,可冯芷仪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自是不便前来,连这次随行的都换成了周栋。

因着要宝鸢同秦婉说话,夏荷便缠着周栋要学骑马,两人虽不敢大声喧闹,可瞧着两人面上的笑颜,都觉得这天也更蓝了,云也更白了。

至于苏诗沁,自打那一次她让她去看着冯效回来后,人便有一些不一样了,总爱一个人躲在屋中发呆,这一回她原本是要一道来的,可临时接到了家书,说是苏自荣要入京了,她得忙着料理家中的事务,所以也不成行了。

秦婉见宝鸢的气色不大好,眉头微蹙,便给她倒了杯茶水。

“可是晕车了?”

宝鸢摇了摇头,她从前坐马车时也从未遇到这样的事,今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心口处堵的慌。

“我没事,倒是劳你担心了。”

秦婉温柔一笑。

“无妨。”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她看到了跟在一旁的聂忱,男人端坐在马背上,姿态挺拔,也不知与一旁的侍卫说了什么,两人皆都笑了起来。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聂忱也看向了她。

秦婉慌忙的收回了目光,手心里竟出了汗。

“宝鸢,若是得了空你便好好劝劝你弟弟吧,我与姜郁成婚多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不是个可以追随之人。”

宝鸢叹了一声。

“怎么不劝呢?只他现在年纪大了,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前些日子我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中意的姑娘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太子府。你是太子妃,可见他平日里与你们府中哪位姑娘交好亲近的?”

耳旁是女人的说话声,可落在秦婉的耳中却都是虚虚的,远远的,听不真切。

她的一颗心狂跳不已,只觉一阵口干舌燥,末了喝了一杯茶,才觉得舒服了些,茫然的看向宝鸢。

“未曾发现。”

说完又道:“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除却必要之事,我大多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哪里......”

宝鸢未察觉出她的异常,只觉腹中一阵翻滚,忙捂着心口探出头去,干呕了起来。

秦婉见她难受的厉害,执意要叫随行的太医过来诊脉,可宝鸢却道:“我这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让其他人看见了,说我得势猖狂。”

秦婉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劝,又让晚凉拿了些蜜饯来。

吃了两颗后,口中有了些酸甜滋味,宝鸢倒是好了许多。

秦婉看着外头的景色愣愣的出神,她这辈子左右是要困在在这座城里了,“我听聂侍卫说,你有心想要离开这里,难道十六皇叔他对你不好吗?”

宝鸢默了默。

姜行舟待她不好吗?比之其他王侯公子来说,姜行舟算对她不错的吧。只是她所求的,他给不了罢了。

况且他也从未对她说过些什么?

秦婉见她面上有了几分愁苦之色,“我还听说你同聂侍卫商量好了,要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要过些隐居的生活。”

宝鸢“啊”了一声,诧异的看向她。

“他连这个也跟你说了?”

这可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了。

秦婉佯装着生了气,偏头不看她。

“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连知道这个秘密的资格都没有?”

宝鸢忙握住了她的手,苦笑道:“只是痴心妄想罢了,我这样的人如何能逃得掉呢?”

秦婉回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的看了她一眼。

“你若愿意,我帮你。我原以为姜行舟同姜郁不一样,他虽性子怪了些,也却从未想过他占着你不说,还让聂忱私下里为他卖命。”

女人的面上难得有了怒气。

宝鸢的脑海中似是响起了一道炸雷,她撑着失神的眼眸看着秦婉,嗫嚅着道。

“你说什么?”

秦婉倒也没在意,将聂忱同她所说的尽数都说了出来。

宝鸢只觉得恶心。

又干呕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一边哄着她,让她有了他在乎她的错觉,却又在背地里让她的弟弟去给他卖命呢?

姜郁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存心要杀了她的弟弟吗?

宝鸢心中激荡,只觉口中传来了一阵腥甜之意,跟着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晕过去的瞬间,她死死的捏住了秦婉的手。

“我...我不想见他!”

落日熔金。

将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也染上了一层颜色,湖边的芦苇随风摆动着,偶尔有野鸭贴着水面滑行而过,钻进了芦苇丛中。

太子的帐篷紧挨着皇上的。

外头有人把守着,聂忱赫然在列。

帐篷里的说话声极低,聂忱只尽量往帐篷上靠,企图能听的真切些。

帐篷内,姜郁看着投在帐篷上的黑影,笑着道:“此次是咱们最好的机会,往日里他都在皇宫中,出入皆都无数侍卫,想要成事几乎不可能。”

王福似是说了什么,聂忱没听清。

却又听到姜郁的声音传来。

“我可不想像他似的,一等等那么多年。况这个位子早晚都是我的,他若是肯禅让,将江山交给我,那么他就还是我的父皇,我定会让他这个太上皇安享晚年的,若是他不肯,那就休怪......”

聂忱心中大惊,虽听的不真切,可大体的意思还是听出来了。

他侧耳还想再听些,里头的说话声已经停了。

少倾便见王福走了出来,吩咐了他一件差事,待到人走后,王福又回到帐篷里,躬身问道:“殿下,要不要派人跟着?”

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姜郁却摆了摆手。

“不用。”

他怕打草惊蛇,况且这消息本就是半真半假,端看的姜行舟如何行事了?

先前在府中他与定国公世子程鸣淞说话时有人偷听,可找遍了太子府也没找到人,他便知道定是身边有内贼,且他身边的人皆都是心腹,唯有半途而来的聂忱。

不过姜行舟既有这份心思,那他何不将计就计呢?

到时候一并将两人给除了。

王福所说之事,不过是极小的差事。

聂忱办完后,正琢磨着要不要将消息告诉周栋,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哪里有儿子这么算计自己老子的?

他心下犹豫不定。

不知不觉间到了秦婉的帐篷外,见有太医拎着医箱同她说着话,他略站了站,等太医走后才走了过去。

“太子妃可是身子不适?”

男人的话音里有着浓切的关心。秦婉又想起宝鸢所说的话,她是太子妃,且大他三岁,他们是决计不可能的,与其这般拖着,不如早些让他死心吧。

她冷声道:“聂...小...侍卫这清闲?”

聂忱见女人神情冷淡,话意更冷,不觉皱起了眉头。

“我...属下只是路过......”

秦婉不去看他,只垂着眸子道:“往后若不是太子的吩咐,你不必到我跟前来了。”说完便掀开了帐帘进了帐篷内,只留给聂忱一个清瘦的背影。

聂忱不明所以,失魂落魄。

想了想还是将听到的消息偷偷的告诉了周栋。

毕竟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那得由姜行舟自己判断。

帐帘落下后,秦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男人面上的失落她瞧在了眼里,只她二人注定是有缘无分的,早些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夜色悄然降临。

旷野里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远处的山峦化作了一抹剪影,犹如泼墨山水画一般,只依稀瞧出个轮廓来。

姜行舟独坐在帐篷内,拧眉沉思着。

继而又想起这一日都没见到宝鸢了。

“她呢?”

周栋忙派人去打听了,过了会儿进去回话。

“一直跟太子妃在一起呢,不过...才到那会儿太子妃召了太医......”

姜行舟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定是宝鸢病了。

今儿一早出发的时候,他便瞧着她的神色不大对。

不过片刻便到了秦婉的帐篷外,却被两个侍女给拦住了。

姜行舟正欲发火,却见秦婉走了出来。

她福身行了礼,神色淡淡的。

“王爷请回吧,宝鸢她不想见你。”

姜行舟耐着性子道:“她为何不想见我?”

秦婉睨了他一眼,声音里满是不屑。

“那就要问问王爷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了。”说完也不待姜行舟说话,便又回了帐篷里。

又有幽幽的声音传了来,“若是闹开了,于王爷也无益。”

姜行舟在帐篷外略站了站,便拂袖离开了。

他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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