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说长宁郡主性情冷淡,寡言少语,通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不好相处,而与之相反的刚好是二姑娘秦沅,生的一副肖似华安长公主的面容,羞怯娇弱,楚楚动人,说话也是温声软语,很是招世家夫人们的欢心。
如今一看,也不尽然。
山雪与云月对视一眼。
秦沅低头绞着手指,没什么说话兴致。
反倒是寡言少语的秦清,努力在关怀卢见殊。
“还饿吗?原是想叫余伯煮面的,但嫂嫂顶着盖头,怕是不方便吃......糕点吃多了又易积食,不如再上盏茶?”
“不行不行,茶吃多了更不好。”卢见殊道,“罢了,我还是饿着吧。”
她小声嘟囔:“大公子什么时候来啊?”
山雪云月:“......”
再一次萌生想堵住主子嘴的念头。
谁家新娘子会把内心的迫不及待说出来啊!!
好在秦清面上并无异色,反而认真地想了想。
“先前听人说过,这会儿怕是他们给阿兄灌酒灌的最起劲的时候,也不知道前头是个什么情形,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啊?那,那醒酒汤煮了吗?”卢见殊一听灌酒就开始急了。
“厨房早就准备上了。”回话的是玉竹,她刚去厨房拿糕点的时候看过了。
卢见殊还是忧心忡忡。
秦沅忽然软声问道:“嫂嫂绣这个盖头用了多长时间呀?”
卢见殊愣了下,想了想,不确定道:“少说也有两三月。”
她抱怨道:“我哪儿会这些个东西,手指头都破了不知道几回,我从前想都没想到这玩意儿这样难,晚上都睡不踏实。”
秦清:“......”
山雪云月:“......”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卢见殊攒了一天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
她跟秦清相处过,想着秦沅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尤其是那声音,娇软惹人怜爱,她家中没有妹妹,对秦沅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故而敞开心扉,毫不见外。
“大公子往这边过来了!”
通报的下人急急忙忙进来,打断了卢见殊的话。
山雪云月齐齐松了一口气。
秦清秦沅起身告辞。
她们都没想到秦衡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走出院子的时候,路上看见了一身红袍的秦衡,他面上带着淡淡酡红,双眸含笑,目光触及秦清面色,微微一凝。
秦清怕他说自己,连忙道:“阿兄,嫂嫂在等你。”
秦衡无可奈何,叮嘱了两句让她不许逞强,回去好好歇着之类的话,便往寝卧去了。
秦衡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宾客放过了?
这个问题一直到第二天,秦湛醉得跟头死猪似的倒在床上,恨不得再睡上三天三夜,秦清等人才恍然大悟。
亲兄弟之间,果然是有真情在的。
再说这头,大公子踏进喜房的那一刻,卢见殊就腰杆挺直,正襟危坐,双手交叠身前,感受到汗液冒出,她忍住擦在嫁衣上的冲动。
不行不行,嫁衣要是褶皱就不好看了。
可是要是等会儿大公子握她手怎么办?
握手摸到一手的汗......
光是想想,卢见殊就眼前一黑。
诶,不对,她面前真的黑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大公子!!!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卢见殊欲哭无泪,怎么都没脚步声的,山雪云月呢?也不提醒她!
她顶着红盖头,只听见上头传来一声笑。
卢见殊脸一红,手心的汗更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卢见殊在秦衡面前总有一种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
“都出去吧,不必伺候。”
“啊?”卢见殊紧张地不行,下意识揪住了嫁衣。
秦衡看出了她的紧张,善解人意道:“那就先留下吧。”
山雪云月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的人看着端庄大方,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么不靠谱呢?!
一个婆子递上喜秤,秦衡温声询问道:“阿词,那我揭开了?”
哪有新郎揭盖头还要经过新娘子同意的?!
山雪云月差点晕厥过去。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没得到回应,秦衡只当她是害羞,想到卢家那几个公子将卢见殊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词汇,忽然闷笑一声,轻轻挑起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冷艳秀美的脸,此时此刻,卢见殊就跟蒸熟了的河蟹一般,脸红的能冒烟。
她没说话是因为震惊。
卢见殊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他叫她阿词!阿词!是阿词诶!!
秦衡憋着笑,拿了块帕子递给她,后者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秦衡。
原来,大公子穿红色的衣裳也这么好看......
“擦擦手。”秦衡道,将喜秤给婆子,盖头却拿在了手上。
卢见殊木木地低头擦手,就听见秦衡含笑夸道:“盖头绣的很漂亮,雅致细腻,栩栩如生。”
卢见殊的脸更红了,纯粹是激动的。
内心:他夸我诶!他竟然夸我!!!
嘴一快就道:“真的吗?我绣了好久的,手指头都快扎破了!”
山雪云月:“......”
想死,现在就想!
快来个雷劈了她们吧!
对上秦衡诧异的目光,卢见殊:“......”
脑海空白一片,说完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完了。
刚过门就要被送回家了。
她一定会成为卢氏唯一一个被夫君休弃的姑娘!
卢见殊都快哭了。
秦衡拿起她的手,柔软细腻,他仔细看了每一根手指,指腹轻轻摩擦,动作轻柔,轻声道:“辛苦了。”
卢见殊有多努力去绣那块盖头,就有多在意这门亲事。
换句话说,她是真的很在意他。
卢见殊呆呆地看着他,结巴道:“没,没事。”
大公子......真的好温柔啊。
“饿了吗?”秦衡又问,没放开卢见殊的手,转头对他院子里伺候的婆子道,“让余伯煮完面,清淡些就好,再放点葱花。”
婆子道:“是。”
卢见殊震惊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口味?
秦衡低声道:“你先吃点面,我们再喝交杯酒,好不好?”
卢见殊红着脸点点头,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体贴的人?
山雪没忍住,道:“方才夫人已经用了几块糕点。”
她是想提醒主子,别再耽搁了。
喝完交杯酒,就能沐浴更衣。在来的路上她可是都喊着凤冠好重脖子都要压坏了,怎么着,见了秦衡就腰不酸脖子也不疼了?
秦衡是灵丹妙药不成?!
事实证明,爱情也不是灵丹妙药。
卢见殊稍微动一下都觉得脖子酸疼酸疼的,秦衡注意到了,哑然失笑,又不免有些心疼。
他道:“那就先喝交杯酒吧。”
云月呈上交杯酒,喝完之后,贴身伺候的婢子赶紧帮卢见殊头上的凤冠取下,又脱去繁琐复杂的红嫁衣。
卢见殊一身轻松,感觉自己瞬间活过来了。
正好面来了,卢见殊接过碗,刚想吃,忽然想起什么,“大公子喝醒酒汤了吗?饿不饿?要不要也吃一点?”
该死,这贴心的话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
卢见殊肠子都快悔青了。
她真的想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啊!
秦衡露出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卢见殊觉得这个笑容有点像......狐狸。
他道:“多亏了从嘉,这才免去了醒酒汤。我用过了,你吃吧。”
卢见殊回过神,心想什么狐狸,大公子明明就是极稳重的人,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笑起来也这么好看,不愧是惊才风逸,如竹如玉的大公子!
一碗面下肚,整个人舒适无比,全身都热乎起来了。
卢见殊甚至想伸一个懒腰。
好在理智让她克制住了。
山雪云月等人伺候主子洗漱,等再进来的时候,卢见殊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紧张的几乎同手同脚,不敢看秦衡。
秦衡道:“阿词,现在可以让他们都出去了吧?”
这一回,不用卢见殊点头同意,服侍的人就已经鱼贯而出,带上门,吩咐可以烧水了。
卢见殊坐在床榻边,低着头,一开口就是结巴。
“要,要吹蜡烛吗?”
秦衡一愣,无奈笑道:“这个不能......”
洞房花烛夜的蜡烛,不能吹灭。
需得彻底燃尽才好。
这种小事没人告诉卢见殊,她只好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哦哦两声企图混过去。
下一秒,卢见殊瞪大眼睛。
他,他开始解衣了!!
“大,大公子?”
她真的要吃天鹅肉了?!
她怎么配啊!
秦衡将衣袍放在衣架上,不紧不慢走向床榻。
看着卢见殊,再次哑然失笑。
“阿词,我表字从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