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心里揣着心思,没怎么睡,休息够了便去叫谢绾绾。小姑娘最期待的就是泡汤泉,精神奕奕地换了衣服,还想拉着秦清一起,后面想到秦清身子不好,又懂事地没再提。
时下世族都很会享受,不同于普通人泡汤泉脱了衣服就进去,为了体现身份地位,世族的讲究颇多。
婢子们服侍几位贵女从头到脚焚香沐浴,用的香料是盛京最风靡的脂粉铺子所产,就连泡完汤泉后所穿的衣服也染上那股清幽淡雅的香味,折叠平整摆放在一旁,处处透着雅致。
她们几人泡汤泉,自然不能就让秦清一个在屋里待着。
在之前卢见殊就考虑到了秦清的情况,让人在汤池外的院落设了一面云锦刺绣屏风,矮桌茶水瓜果点心一应俱全,这样秦清可以既能坐在里头休息,也能听到她们说话,方便聊天。
其实她也挺纳闷来着,以秦清的身子骨,出来确实没什么能玩的,还要叫人平白担心,玩也玩不尽兴。可她又为什么要应邀前来呢?卢见殊只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说不定秦清就是想和她这个未来嫂嫂好好相处培养培养感情呢?
这边秦清已经坐下,屏风隔去了外头的冷风,同样使面前的场景模糊不清,只能在氤氲雾气中隐约看见四个人影。
不得不说,泡汤泉确实是一件让人放松愉悦的事情。
一开始,卢见殊还端着架子,想维持自己冷美人的形象,结果不到一刻钟,就被宋子芩撒了一脸的水,彻底破功!
“泼妇!你这个泼妇!”宋子芩抹了把脸。
“你说什么?”卢见殊重重一拍水面,宋子芩再次被溅一脸水,好好的泡汤泉,变成了打水仗,谢绾绾和郭映如两人夹在中间,逃也逃不掉,只能饱受其害。
几个人闹下来,毫无半点贵女风姿。
隔着屏风,秦清安静地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眉目不自觉舒展。
秦清对丹心道:“取棋来,陪我对弈一局吧。”
丹心笑道:“是。”
她们二人对弈,玉竹就跪坐在一旁看着,她不及丹心聪明,入迷之后忍不住道:“不对不对,郡主将你后路都堵死了,你怎么还走那呢?”
惨败后,丹心横眉竖眼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成心的是不是?”
“输就输了,左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我看你才是成心想赖上我。”玉竹笑道,躲至一旁,“况且,我一介小女子本就算不上什么君子。”
秦清道:“再来。”
丹心顶着压力收拾棋局。
等丹心被虐的有气无力,屏风外的汤泉总算结束了一日的疲惫乏累。
天色黑的很快,庄子上的厨子早就准备好了晚膳,只有她们想不到的,没有厨子做不出的。
庄子上的人用柴堆弄了个支架,厨子烤了只叫花鸡,又往火堆中塞了几个红苕。这是其中两道菜。
牢记主家姑娘的吩咐,厨子按照每位姑娘的喜好每人分别做了两到三个菜,算上饭后的甜汤圆子,加起来也有十五道菜。
饶是秦清这种不重口舌之欲的人,闻到叫花鸡的香味时也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沫。
“卢三!我要把你家庄子上的厨子抢回家!”宋子芩叫起来,抢在所有人前头拿到了唯二的一只鸡腿,浓郁的香味叫人垂涎欲滴,一口咬下去细嫩的肉质在口中炸开鲜汁,唇齿留香,恰到好处的鲜美。虽然是养了三四年的老母鸡,但却一点儿也不柴,反倒很有嚼头。
宋子芩说:“我还要吃。”
卢见殊真想一个巴掌拍死她。
另一只鸡腿当然给了年纪最小的谢绾绾。
秦清看着碗里的吃食,忽然想起来:“这是前朝元帝发现的红苕?”
厨子是个五十几岁的老伯,微微弯着腰笑道:“是。”
当时的贵族对此物鄙夷不已,因为红苕是给猪吃的东西,没想到元帝竟然叫人大肆种植,还搬到了饭桌之上做主食。简直贻笑大方!
几人用汤匙挖了一口,沙沙的口感,不是特别甜。
想到元史中的记载,红苕此物,似乎产量极大。
秦清微微睁大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是在打仗的时候,这种简便又能饱腹的食物,不是比大米要来的更能减少支出吗?
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秦清犹豫了半天,羞赧问:“可以让我带些回去吗?”
她觉得阿娘会喜欢的。
闻言,卢见殊等人露出错愕的表情,谢绾绾举起手,“我也要,我也要。”
宋子芩道:“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噎人。”粗粮到底没有米饭精细,她吃了半个就没再动了。
卢见殊还以为秦清很喜欢吃这种东西,倒也没有轻视,反倒觉得她很有意思,便让人去装了一些,到时候送到长公主府和康王府上。
用了晚膳,几个姑娘围着矮桌坐在一起,抽花签,抽到什么就得在一盏茶的功夫里作出一首诗来。
宋子芩跟个和尚念经似的,怨念十足:“敢情你是显摆自己来了,论诗,谁还能比得过你去?还有,绾绾年纪这么小,你好意思欺负她吗?”
这是卢见殊今天第二十三次想用麻布堵住宋子芩的嘴。
郭映如道:“闲着无事找点乐子罢了,不必较真。”
秦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声音低不可闻。
“黑了啊。”她道。
卢见殊亲眼见证秦清这个准嫂子是这么对待谢绾绾的,她蠢蠢欲动,一直关注着秦清,一见她不对立马道:“是啊,天黑了,大家也累了一天了,不如早些休息。”
她以为秦清平日在家都是差不多这个时辰准备就寝的。
卢见殊心想,谁还不能做个好嫂嫂了。
她既然要嫁给大公子,就一定要做一个贤良淑德,温柔可人的妻子!
虽然......这些都跟她不沾边来着。
秦清没有婉拒卢见殊的好意,其他人也只当她身子不适,多多体谅她一些。晚上风更大了,姑娘家身娇体软,吹不得这寒风,一个个也都回自己房间睡了。
“玉竹,你去陪着绾绾。”尽管一墙之隔,秦清还是不能全放心。
外头黑幕沉沉,乌云密布。只有凄厉如鬼嘶吼般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