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的时间很赶,丰城的水患刻不容缓,明章帝下了旨,他后日就要动身出发,但在去的前一天,他还得把手头上做的事情安排好。所以他只有晚上能抽空去找秦清。
傍晚,暮色来临。
少年习惯性地要翻墙,忽然想起自己如今也是有名分的人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理直气壮地从大门口走进去。
秦清看见谢策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原本是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季真说她平日里多走走对身体好。
“阿宁……”谢策甫一开口,秦清就转身进了屋子,谢策傻眼了,想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最近有做错什么事,他下意识摸了摸脸,已经不肿了啊。
没一会儿,秦清就走出来,将手里头的东西递给谢策。
谢策低头,小心翼翼道:“给我的吗?”
秦清道:“你说呢?”
谢策忍不住抿唇笑,握住了蓝地彩绣花卉香囊,上头的针脚并不算多么的细致精密,让人一瞧就知道绣的人手法生疏,像是才学不久。
“香囊是定情之物。”他故意道,“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送给你。”
“那你要送给谁?!”谢策瞬间变了脸。
“送给我未来的夫婿。”
“……你未来的夫婿不就是我?”
秦清点点头,虽然耳廓泛红,但依旧很镇定,她道:“那你还明知故问个什么劲?”
谢策一下子消声了。
秦清还觉不够,继续道:“你不要空矫情。”
咻——一箭扎心。
“会很做作。”秦清最后道。
咻咻——又补了一箭。
谢策委屈道:“你嫌弃我了?”
秦清的原则立马动摇了,她将从季真那讨要来的伤药塞到谢策手中,温吞道:“前几日……康王打你了吗?”
谢策立马来劲了,“打了!打的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秦清:“……”
他总是能因为太过夸张,而轻易破坏她心软的情绪。
秦清低声道:“谢策,你不会干涉你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自己有分寸。三思而后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心事,秦清不喜欢刨根问底,她喜欢谢策,愿意满足他的要求,也尊重他的任何选择。
被秦清静静地看着,谢策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没有打诨插科转移话题,也没有嬉皮笑脸故意逗她高兴,他想了想,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想了很久很久,三思而后行,他都五思八思了。
“好。”他答应下来,将香囊和伤害收好,踌躇道,“我后日就要离开盛京了。”
“我知道。”
“……”谢策腹诽,阿宁真的不解风情!
秦清顿了顿,谢策这怨念深重的目光,就差把心里话全写在脸上了。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注意安全。”
谢策有点震惊,像是看抛夫弃子的狠心女人,不可思议:“你都没有舍不得的吗?也不说想我?!”
秦清:“……”
她大概是觉得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任由耳廓的红色蔓延到脖子,也说不出“舍不得、想你”这种直白的话。
“算了,我自己来好了。”谢策拉着秦清的手,熟门熟路地进了她的书房,而后门一合,低头吻住秦清的唇瓣。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秦清屏住呼吸,没有挣扎,乖乖地仰着脑袋给他亲。
说是亲,也就是单纯的表面意思。谢策做过最放肆的事情也就是轻轻含.住秦清的唇瓣,上面亲亲下面碰碰,看似克制,可眼底流露出的情绪暴露了他的贪婪。
不够……不够……
“阿宁……”他嗓子低哑,在对方水雾弥漫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像是卑劣的小人,一步一步试探着她的底线,企图占据她所有的偏爱。
他和秦沅,没有任何区别。
秦清轻喘着气,整个人自暴自弃地埋进谢策的怀里。
脸颊上绯红的胭脂,就是姑娘最美的情意。
“注意……安全。”她平复着呼吸,声音很轻,“……照顾好自己。”
谢策扬了扬唇,盯着她嫣红的唇,道:“你要想我。”
秦清应允,“好。”
谢策得寸进尺,“还要给我写信。”
秦清答应,“好。”
谢策强调再三,“最少一天一封。”
秦清:“……”
这就有点为难人了,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每天一封,哪有这么多话要说啊?
谢策被她的犹豫扎到心了,又要开始作天作地。
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些控诉的话,有时候秦清恍惚间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成负心汉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理直气壮委屈巴巴,一脸可怜的模样。
但别说,对付秦清,这套最管用。
谢策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狐狸。
秦清吃软不吃硬,看似冷淡实则孤独,她内心深处向往一切热闹,所以习惯了孤寂沉默的她会和秦沅抱团取暖,因为秦沅需要她,在她身上,秦清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而不是被辜负。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被谢策的光芒所吸引,但她不敢伸出手,腐烂的花儿无法接触金乌的灼热,那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在秦清眼里,谢策是肆意张扬的,跟太阳一样热烈灿烂,令她望而生畏。可她不知道,她在谢策心里,一样的高洁孤傲,可望而不可及。他哪有什么光芒,他在秦清面前,永远是低她一头的。
爱让人变得懦弱,也给人一往无前的孤勇。
他想拥有她,就需要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障碍。
除了他,他不会给她第二个选择。
两情相悦总是比爱而不得听着悦耳许多。
谢策比任何人都了解秦清的脾性,于是选择用这副面孔去接近,一点一点瓦解她的戒备,侵入她的生活。
所幸效果显著。
她习惯了被动,但那又怎么样,他来主动不就好了。
就如同秦清一开始不能理解谢策对她的感情,谢策也不明白她为何那样不自信。
他的阿宁,合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谢策又想起他上辈子在圣人神像前的祈求,一遍又一遍,偏执又虔诚。
那是他深埋心底、死死压抑、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是他最后的执拗与不甘,绝望又可怜。
他说:“我与表姐,本就是天作之合。”
圣人神像垂眸看他,眉眼含笑,欣然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