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至,赋春园的梅花尽数绽放,花瓣小巧而柔嫩,美丽至极的朱红,虽艳却不妖,枝上未完全化开的雪与梅香融合,将清寒的风骨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可惜没有人真正静下心欣赏。
“皇后娘娘,如此美景,臣女倒想出一首好诗。”席间有姑娘出声,她的家世远不及范阳卢氏、太原郭氏的贵女,在冯青叶心中也只是勉强擦过及格线,家族式微,不比从前,她是身负重任而来,自然要竭力入了冯青叶的眼,最好能成为太子妃。
冯青叶来了兴趣,“是你自己作的吗?”
“是。”柔柔作答,家里是书香世家,她也算是个才女。
轻柔婉转的腔调念出第一句诗时,卢见殊翻了个白眼,诗句矫揉造作,和她这个人一样。
“收敛些吧。”郭映如淡淡道,她是将门世家出身,但脾气却比卢见殊好不少。
宋子芩狠狠揉了一把团团,心满意足道:“这趟没白来。”
卢见殊捏了捏团团的长耳朵,又翻了个白眼:“你轻点行不行?”
宋子芩道:“关你什么事?”
卢见殊道:“这也不是你的兔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语气还这么冲,你什么意思?!”
宋子芩道:“我的意思就是,不关你的事儿呀?”
谢婠婠夹在两人中间,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现在的惶恐摆手,“不要生气,大家都不要生气……”
笨死了!
秦沅冷眼旁观,凑到秦清身边小声道:“阿姐,我去帮帮婠婠。”
秦清微不可查点头,看着秦沅走过去,脸上扬起羞怯而无辜的笑容,三言两语就摆平了一场即将发生的争执。
秦清慢慢收回目光,在她们的名字后头对等上各自的性格。
冯青叶这些倒是了解的清清楚楚,卢三姑娘卢见殊,看着大家闺秀,但脾气很冲;出身桂州梁氏的宋子芩是嫡次女,从小被长辈娇惯,直来直往、不大会掩饰。
相反,倒是将门世家的郭二姑娘,比较稳重大方。
眼见卢见殊和宋子芩说话变得和气起来,谢婠婠一双星星眼看着秦沅,兔子也不要了,恨不得就抱上去搂着她脖子蹭!
“安安~”她黏在秦沅身边,肉肉的小爪子鬼鬼祟祟摸住了秦沅的手,见秦沅低头瞪她,反而还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眼睛亮的发光,小声夸:“好厉害~安安好厉害!”
噫!好恶心!
和嫌弃的眼神不同,秦沅的神情纯良又娇羞,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这种极致的反差,最后谢婠婠一个人能看见。
她仗着在这么多人面前秦沅不会打她,越发黏乎,现在安安在她心里已经排第二啦!第一是嫂嫂~她好喜欢、好喜欢安安啊。
安安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的!
谢婠婠仰慕的小眼神黏在秦沅身上,真是吃准了秦沅在外头不敢动手。
秦清嘴角漾开一丝笑,忽的余光瞥见一道陌生人影,唇畔笑意隐没,比她反应还大的是冯青叶,如临大敌般立刻止住了话,冷冷地看着前来的宫女。
“你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听闻今日长宁郡主进宫,特而想请郡主过去一叙。”穿着柳色衣衫的宫女恭恭敬敬道。
惠贵妃初入宫时就带了两个贴身婢子,一个叫翠芽,一个叫秀芽,面前的这个就是翠芽。
豆蔻上前一步,笑道:“可不巧呢,郡主正陪着我们娘娘说话,况且这雪天路滑的,郡主身子骨不好,若出了点什么意外,谁担当得起?”
摆明了就是防着惠贵妃。
翠芽也不恼,客客气气道:“有奴婢们伺候着,能出什么事儿呢?况且贵妃娘娘也知道郡主身体不好,特意从外头请来一位郎中,祖传的一手好医术。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让郎中给郡主把了脉就好,奴婢一会儿就把人送回来,不耽误皇后娘娘和郡主说话功夫。”
她恭敬有礼,说话滴水不漏,惠贵妃如此好心为秦清打算,冯青叶难道还要为了说个话的功夫霸占着秦清,不让她去?
那未免太不懂事了一些。
还亏的华安长公主如此照顾她。
几个来回,便高低立判。
冯青叶张口就要骂人,忽然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秦清已经走过来,身后是黏在一起的秦沅谢婠婠。
秦沅盯着翠芽,展颜露出羞涩的笑容,柔声道:“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啦,家里已经请了郎中在给阿姐调理身体,就不劳烦贵妃娘娘操心。”
翠芽微微欠身,道:“长宁郡主,二姑娘,康小郡主。贵妃娘娘废了好大功夫才寻来的名医,她一直惦记着郡主的身子,郡主不妨随奴婢走一遭,兴许贵妃娘娘寻来的人比长公主府的郎中要好呢?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可不能白白错过呀。”
这是要秦清非去不可了。
秦沅阴下眸子,刚要说话,秦清就拍了拍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秦清问道。
“是。”翠芽微微低头,恭敬地挑不出一丝错。
秦清点头,又问道:“贵妃娘娘寻常拜见皇后娘娘都是如你这般行礼的吗?”
翠芽愣了一下,其他人也被秦清的话说愣住了。
秦清偏头,问冯青叶道:“娘娘,可是如此?”
还是砂仁反应得快,连忙点头道:“郡主猜的不错,贵妃娘娘都是这样行礼的。”
“奴婢……”翠芽刚想说话,秦清抬眼,淡淡看过来。
“皇后娘娘面前,尔敢放肆?”
冯青叶下意识屏住呼吸,吞了吞口水。
秦清面色淡淡,双手交叠身前,目光越过翠芽落在远处风景,不疾不徐道:“即便是贵妃,拜见皇后娘娘也当行大礼,你仗着是贵妃贴身宫女,便如此放肆,可是得主授意?”
翠芽:“!!!”
她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双手交叠贴于地面,叩首跪拜道:“奴婢不敢!皇后娘娘容禀,此次是奴婢一时着急,想请郡主过去叫郎中看看身体,竟忘了宫中规矩,实在罪该万死,若叫我家娘娘知道,也是要狠狠责罚的!更没有郡主那‘得主授意’一说,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这一下磕得十分实诚,声音都叫人听的明明白白。
冯青叶: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