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已经快步走到秦清面前,他沉着脸,先一步扶起秦清,冯青叶一直关注着这边,见此也怕华安长公主回头找她算账,连忙叫了人带秦清去换衣裳。
“表姐,外头天黑了,让人跟着你,小心别走错路了。”谢策收敛了怒气,在秦清面前不流露出一分一毫。
秦清微微拢眉,总觉得谢策还有没说完的话,最后应道:“好。”
“阿姐,我陪你一起。”秦沅急急忙忙拉住秦清的手,就听见谢策含笑道,“安安表妹还是坐着吧,阿宁很快就回来的。”
秦沅抿了抿唇,听出谢策话里的警告,心知是不能跟去了,强忍着不适,乖乖道:“阿姐,我等你回来。”
“好。”秦清走了两步,放心不下,回头道,“谢策。”
“嗯?”谢策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心里甜的冒泡,实在不行,他陪着去也行……
“你不要欺负安安。”
啪嗒——
秦清用谢策最喜欢的轻慢语调,说出让他心碎一地的话。
秦湛哼笑一声,假装没看见谢策僵硬的表情,“阿宁,我在这儿呢。”让秦清放心。
秦清跟着带路的宫人走后,秦湛抱着手臂斜了谢策一眼,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注意点儿?”
你不要脸,我们阿宁还要呢。
谢策充耳不闻,收回目光后低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宫人,就是她把茶盏打翻弄湿了秦清的衣裳。
秦沅冷冷地看着她,语气是和眼神不符的轻柔。
“你为什么要故意弄湿阿姐的衣裳?”
“行了,别磕了,下次注意点……”秦湛反应过来,“什么故意?安安,你说她是故意的?”
宫人把额头都磕出了血,哀求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二公子、世子恕罪。”
谢策淡淡道:“既然不是故意,那只能说明是笨手笨脚。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宫里伺候人,拖下去杖责三十,赶出宫吧。”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禁得起侍卫的三十板子?!
这是要她的命啊!
宫人没求饶几句,就被拖了下去。
大殿之中,静了一刻。
有大臣看康王一眼:你的儿子,你不管管?真拿皇宫当自己家了啊!
康王假装没看见他们震撼忍耐的目光,呵呵一笑,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陛下都没说什么,轮的着他们指手画脚?
更何况,谁让他们把小心思用到秦清身上?
康王心里冷哼一声,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媳妇,谁想害秦清,就是想让他家断子绝孙!
谢策没把事情闹大,已经很给明章帝面子了。
真要扯下去,谁知道会扯出多少人多少事?
秦湛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策,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神情淡淡的秦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心惊谢策的狠心,还是先诧异秦沅的敏锐冷漠。
这两个人……
秦湛叹了口气,觉得阿娘太不厚道了,说走就走,也不把他们都带上。
他没注意到,谢策从秦沅身边经过时,脚步微一停顿,对着低垂着头的秦沅说了两个字。
——“废物。”
秦沅握紧手,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一声不吭重新坐下来。
另一边,冯青叶身边的宫人带秦清去换衣裳。秦清每次进宫都会带上几套衣裳备用,没想到这次还真派上用场了。
离这边最近的偏殿也要走一小段路,丹心一直跟在秦清身边。虽说在宫里不必担心出什么事,但丹心总害怕发生什么意外。
宫墙森森,暮色笼罩之下就像是吃人的巨兽。引路的宫人手里提着宫灯,这几盏明亮的烛火,竟成了唯一的光明。
像是越走越偏的感觉。
丹心道:“怎么还没到?这都走了多久了?”
宫人弯腰回头答话:“皇后娘娘吩咐,虽说天儿热,可夜里总有些凉,都是要换衣裳的,郡主不妨先泡泡热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冯青叶这点倒是想的周全。
湿答答的衣裳穿在身上,晚上凉风习习,换了旁人或许没事,但秦清身子骨太弱,若是着了凉,回头华安长公主说不准还要找她算账。
沐浴更衣之后,宫人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郡主请。”
秦清:“……”
就很夸张。
秦清不知道冯青叶对华安长公主有多敬畏,只当是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喝了大半碗,准备折回去。
安安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怕。
秦清最担心这个。
行至一处偏殿时,黑暗处花丛中有星火闪烁,隐隐约约还有呜咽声响起。
凉风将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吹散,落在人耳中,登时惊得汗毛竖起。
丹心打着颤道:“闹、闹鬼了?”
常听宫中多冤案,每天都有人离奇死去,还是大晚上的,丹心越想越害怕,若不是天黑不识路,丹心都恨不得拉着秦清跑的远远的。
黑灯瞎火的,可别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带路的宫人慢慢停下脚步,回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郡主莫怕。那兴许是五皇子。”
五皇子?
是人就好。
丹心一颗心放下来,嘀咕道:“他在那做什么?也太吓人了吧。”
这话说完忽然想起来今日的宫宴,好像没看见二皇子和五皇子,二皇子奇胖无比,明章帝有时候也嫌弃这个儿子丢人,这种重要的场合他没来也正常。五皇子……秦清对五皇子了解并不多,或者应该说她跟每个皇子都不熟。
但五皇子在明章帝的几个儿子中,好像格外不起眼。
太子三皇子他们,秦清至少还见过,五皇子却鲜少听闻他的事情,到现在更是从未见过。
宫人答话道:“今日是五皇子生母的忌日,宫中有令不准烧纸钱,所以五皇子都晚上偷偷地在这边祭拜生母。”
因为听说,五皇子的生母是跳井而亡。
他们说话不算大,但还是给花丛那边的人听见了。
“谁?”强忍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小少年踉跄着脚步走出来。
在宫灯的烛光映照下,小少年满脸泪痕的脸清晰印在秦清眼底,他警惕地看着秦清一行人,大概是看出了秦清才是正经主子,他咬着牙问:“你是谁?”
宫人看了眼秦清,语气不算恭敬道:“五皇子,这是长宁郡主。”
秦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秦彻明显是知道“长宁郡主”的人,原本就底气不足,如今更是声量减半,低声道:“你、你不要说出去……”
秦清轻轻“嗯”了一声,想早点回去,再耽搁下去,安安只怕更加煎熬。
她的冷漠落在秦彻眼里,就是世家贵女都有的矜贵傲慢。
他看着她在宫人的拥簇下继续往前走。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
“长宁郡主。”
“华安长公主的长女,太医都说过不了几年的痨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