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清不冷不热的态度,殷夫人有些尴尬。
直到秦清慢慢来了一句:“夫人好意,我在这先谢过了。府上姑娘的挂念,回头我也一定转达给阿妗。”
殷夫人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没想到秦清这样说。
要真和韩云韵说了,恐怕韩云韵连怀安伯府的姑娘是哪个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分分钟要被揭穿?!
正当她焦急难安准备想个法子做补救时,秦清含笑道:“听闻夫人和大老爷多年来一直膝下无子,难道就不曾想过过继一个吗?”
“......”
“......”
震惊。
这种情绪完美复刻在了周围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话的脸上。
这不能怪她们一把年纪还不懂得掩饰情绪。
完全是因为!
秦清这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她怎么会忽然问出这种问题!!!
我的天!
宋子苓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所以,她是听错了吧?
是吧?!
震惊过后,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暗暗猜想,秦清当然不会莫名其妙过问一个长辈的事情,还是这种孩子不孩子,子嗣不子嗣的话,难道是长公主殿下?
她有什么打算安排不成?
长公主讨厌惠贵妃,惠贵妃是怀安伯之女,四舍五入就是长公主对怀安伯府整个都不待见。
她过问怀安伯府大老爷的事情,是不是想给他们夫妻俩安排个孩子???
显然,殷夫人也想到了这一层去。
她面色苍白,笑容勉强,低声道:“这有没有孩子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兴许是我们夫妻命里与孩子无缘,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这种事情强求不来。虽然我们自己没有孩子,但一直将侄儿侄女堪称自己的骨肉,都是一样的,一家人。”
这话说的漂亮。
可你把人家当亲骨肉看待,人家会认你这个爹娘吗?
是不是一条心还两说呢。
殷夫人的话显然自己都说的没什么底气。
只是说出来好听罢了。
大家心里头都有数。
秦清轻轻叹气,似乎在为殷夫人伤感。
她自顾自说话:“我阿娘常说,要有容人之量和体恤之心,所以她给我父亲安排了一个服侍的人。”
此言一出,让人更加迷惑了。
所以,长公主意思是让殷夫人大度一些,给大老爷纳妾?
不至于吧!
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怀安伯府大老爷通房妻妾成群,就是没有孩子出生,这跟有没有人服侍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怀安伯府的大老爷自己不行啊!
其他人都是这样想的,唯独殷夫人,她听到秦清那后半句话,心咯噔一声,暗道要遭!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有鬼的缘故,她总觉得秦清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
长公主给驸马安排的那个服侍的人......她是知道那是谁的啊。
难道,长公主也知道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将近二十来年了,长公主又怎么会知道?
接下来,殷夫人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一口茶也没用,就找了个借口称身体不适,和三夫人一同告辞了。
秦清冷冷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如此匆忙,也不怕脚一滑摔的头破血流。
毕竟,人在做,天在看。
很快,永恩侯府的老夫人被人搀扶着出来了。
先前说过,永恩侯府的老夫人只是老永恩侯的继室,家世不扬,毕竟不是每个继室都像康王妃那样出身显赫的。
她如今五十大寿,头发半数花白,脸上已经没什么肉,松松垮垮就剩一张布满皱纹的皮,衬得那双有些凸出的眼睛格外吓人,看着刻薄又精明。
秦清知道她,还是因为太后娘娘私下里和她说过,她喜欢的那个儿媳,也就是先皇后,她和妹妹在闺阁中被这个永恩侯府的老夫人使了不少绊子,吃了不少暗亏。
惊鸿殿的两个皇后因为自幼丧母,父亲又不管事,受了不少委屈,后面长女到了议亲的年纪,永恩侯府的老夫人还想将她嫁给自家侄儿,多亏了太后娘娘,还记着和先皇后姐妹俩生母的情谊,将她选做了儿媳。
后来先皇后去世,彼时太子还小,继后进宫求见太后娘娘,不知说了些什么,隔日就下了懿旨封她为继后,亲自养育太子。惊鸿殿的人对永恩侯府的人恨之入骨,尤其是这老夫人,每每厚着脸皮进宫面见,都会被拒之门外。
太子对母家也没什么感情,更不必说帮衬一把了,
可怜永恩侯,两个妹妹都是皇后,外甥又是太子,原本可是能做国舅的人!就因为亲娘干的那些事,害得整个永恩侯府都被牵连,这大好的日子,太子更是连问都不过问一句,也没有寿礼送来。
笑话!
又不是自家嫡亲的外祖母!
她一个苛待过太子生母和嫡亲姨母的人,也配太子贺寿?
没有暗地里打压,都已经是顾忌自己身份了。
也因此,但凡出身世家,嫁得又是世家的夫人姑娘,鲜少会来,来的也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细数起来,论身份地位,竟然还是秦清这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最高。
永恩侯府老夫人一无诰命,二无特权,按照国法,还得向秦清行礼呢。
只是秦清好说话,她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就不想多生事端了。
她不要永恩侯府的老夫人向她行礼,她也不会起身屈尊给她贺寿,顶多在她走过来时点头淡淡来一句:“老夫人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顺不顺心不知道,因为秦清这句话,永恩侯府老夫人的脸已经僵住了。
宋子苓扭过头,憋笑憋的整张脸都要扭曲了。
不!能!笑!
千万不能笑!
我的天,长宁郡主到底是个什么人呀,说出的话怎么一句句都这么......清奇??
就像对老夫人说的贺词,多说一个字好像都亏了的样子。
众目睽睽下,老夫人的笑容十分勉强,那张松弛的面皮一动一动,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似的。
“.......多谢郡主来参加我老婆子的寿宴了。”
秦清道:“不用谢。”
大家所取所需罢了。
宋子苓觉得老夫人都快笑不下去了。
好在永恩侯夫人扶着老夫人,与另外的世家夫人说话去了。
秦清暗暗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其他人也暗暗松了口气,每每秦清开口,都分外刺激。
“阿姐。”秦沅走过来,这声亲昵依赖的称呼使周围人神情一动,暗自猜测起来。
秦沅自然地在秦清身边坐下,算着时辰,“快到阿姐服药的时候了,我们回去吧。”
这回轮到秦清愣住了。
周围竖起耳边听的姑娘们也都蒙圈了。
还以为秦沅说的“有事”是什么事,喝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有讲究的不成?
就是落下一顿的,也不打紧。
哪里值得秦沅这样看重。
丹心也提醒道:“郡主,出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您还要服药呢。”
永恩侯夫人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好她也不想再见到秦清,她就说这个病鬼跑出来做什么都不知道!赶紧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平白给家里添了晦气!
当下她就忍着高兴,客客气气又带点惋惜地送秦清出去,“难得见郡主一面......既然郡主还有事儿,就早些回去吧。”
杜家的次媳走过来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先告辞一步,我同郡主一起吧。“
永恩侯夫人暗恨,好巧不巧怎么她也要走。
杜家的家主是永恩侯想要拉拢的人,千叮咛万嘱咐教永恩侯夫人和杜家的次媳打好关系,这都还没聊上几句,她就要走了?!
杜家次媳云氏热情道:“我送郡主回去吧。”
如果能见到长公主殿下,就再好不过啦。
秦清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少年不紧不慢走进来,一身酡红色劲装,鲜明的颜色给人十足视觉冲击,手腕处收紧绑着一根黑色带子,让人一见就警惕起来——
看见他这副装扮就生怕他下一秒动手打人!
谢策这混账,别看他年纪小,可个子身手都随了亲爹,打起人来又狠又凶!能把人活生生给打死了!
他已经看见了秦清,没再走过来,站定那,见秦清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谢策露出一个灿烂乖巧的笑容。
“表姐,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