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与谢策对视那片刻,谢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杀意。
秦清的眼眸是和华安长公主如出一辙的丹凤眼,不笑时清冷且极具威严,给人显而易见的距离感,总觉得难以接近。
谢策动了动唇,小声道:“表姐,我只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不是故意偷听的。”
故意与否,现在重要吗?
秦清眼中似有化不开的墨,晦暗不明,看不见一点光。
丹心搀扶她的手被推开,秦清冷冷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就是,那些话......都听见了呗。”谢策嘟囔道,假装没看见秦清又冷了几分的神情,紧跟着义愤填膺道,“我就说华安姑母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玩意儿!简直不是个东西!表姐可还记得上次被她害得落水?她就是想要你的命啊!表姐看在亲姐妹的份上一次又一次容忍宽恕,谁知道她!”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
秦清道:“说啊,你继续说就是了。”
顶着这样的死亡目光,谢策就是有再厚的脸皮,也说不下去了啊。
他讪笑一声,磨蹭着走到秦清面前,在她隐忍的目光下,弯下身子微微仰面,握住她的手,一脸讨好地笑,眼神真诚的不得了。
“我不该偷听,我错了。表姐要是生气就打我吧,狠狠打我,别憋在心里。”
他手掌滚烫,在这种天气也炙热的不行,秦清仿佛被什么烧到了一般,忙抽回自己的手,“你做什么!”
被他这一打诨插科,原本七分的怒意也搅成了三分。
秦清冷着脸,心里知道是拿他没办法的。
即便她再恼火,也想不到做那杀人灭口的事情,顶多要他承诺绝不让旁人知晓。
可就是这点,让秦清头都大了。
谢策非常上道,站直身体作发誓状,连连保证道:“表姐放心,这些事情我绝不让除我们之外的第五人知道!”
一提起这个,秦清就绷不住神情,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你还说,还说这个!”
她是被气糊涂了,忘了这屋里头还有罗嬷嬷在,看着谢策无辜无助的眼神,竟脱口而出道:“陛下的圣旨,你究竟告诉多少人了?”
谢婠婠的那一声“嫂嫂”,康王妃的有意亲近,以及永恩候夫人的针对。
还说什么再不让第四人知道,这都多少人了!
秦清说完那句话,像是跟着泄了气。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瞒的再好,也总归是会走漏风声。
谢策站着不动乖乖挨打,神情格外纯良,听秦清这样说,他毫无心理负担将锅甩到康王身上。
“表姐,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啊。我是真心想娶表姐,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可我父王,他那日气不过打了我,一边打还一边骂,这不就让谢婠婠她们知道了吗?”
秦清冷哼一声,只觉碰上他就没有好事,他一开口,她就想生气。
这时候,丹心忽然咳了一声,低声道:“郡主,奴婢先带罗嬷嬷出去了。”
秦清这才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忍不住扶额,花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瞪他。
“下去吧。”
丹心仔细带上门,守在外头——端看康王世子这表现,怎么也不会一下气急败坏就动手打人了。
她也可以放心守在外头,不必像从前那样时时盯着。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表姐坐。”谢策小心翼翼扶秦清坐下,又是倒水又是奉茶,这活计做的比下人还要仔细。
这样细微之处流露出来的贴心和在意,是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
秦清不大适应,皱了皱眉,“你不用这样。”
谢策抿了抿唇,“是我自己乐意。我想让表姐看见我的改变,感觉到我的好。”
顿了顿,他直视秦清,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赧意。
声音虽轻,但郑重十分。
“我所求不多,只想让表姐喜欢我,哪怕不能如我一般时时想念,思之如狂,只要表姐心里有我,日后心甘情愿嫁我,我就满足了。”
这是他第一次褪去玩世不恭的外皮,刨开内心将所有炙热的心意展露在秦清面前,看似坦荡,实则怀着小心机。
秦清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和他这番话比起来,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成了小打小闹。她红着脸,完全招架不住他滚烫的情意。
谢策又换了副面孔,可怜道:“我没有逼迫表姐的意思,我只是想求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表姐就当可怜可怜我,以平常心待我好不好?”
“我......”
“若我做再多,表姐都无动于衷,我就不再强求,一个人打光棍也行。”
“......”
秦清怎么对付得了这比狐狸还精明三分的人啊。
她涨红脸,眼见他步步逼近,更是心跳如雷,无处可躲。
“好、好。”断断续续说完这两个字,秦清猛地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似的,任凭绯色蔓延至耳根,“你别靠我太近。”
谢策一愣,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秦清只听见他笑出声,睁开眼就看见他脸上比蜜糖还甜三分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既满足又得意。
怎么看都是个坏坯子!
秦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她努力板着脸,严肃道:“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什么事?”
秦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促狭,恼羞成怒:“都、都不能说出去!”
谢策这才乖乖答应下来。
他殷勤地将茶杯送到秦清嘴边,“表姐消消气,喝茶,喝茶。”
经过这一会儿,茶水已经没那么烫了。
秦清接回来抿了一口,道:“你回去吧。”
她看着没什么精气神,显然累极了。
谢策心里心疼,只是正事没完,他还不能走。
谢策正色道:“表姐,既然韩云韵确确实实是柳姨娘所生,那姑母的孩子又去了哪儿呢?”
秦清的注意力被转移,蹙眉拢愁,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在找她,但......”
但目前一无所获。
柳姨娘费了这么大功夫,怎么可能让那孩子轻易叫人找到?
谢策右手握拳,重重敲在左手掌心。
“这事关重大,表姐一人怕是有心无力。若表姐信我,我让人偷偷帮着查找可行?”
秦清面露犹豫,谢策也说了事关重大,即便他再怎么巧舌如簧,她也终归做不到信任他。
谢策看穿她内心,又不正经起来,死皮赖脸道:“就是表姐不肯让我帮忙,我私底下也要帮着找。”
“你......”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问的?
秦清忍不住气恼。
谢策道:“这也不单单为了表姐,也是为了我自己啊。若我帮上忙,也算在姑母面前立了一功,我要娶表姐,自然得好好表现才是。”
“......”秦清哑口无言。
她心里道,小小年纪,成日把娶了嫁了挂在嘴边,才觉得他时隔三日刮目相看,又这样混不吝!
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