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凇院是长公主府最好的一处院子,看着冷冷清清,但周围四处都有人把守。
驸马韩亭气势汹汹,一副要算账架势,别说有长公主吩咐在前,就是没有,仆婢也不敢放人进去。
凛朝崇尚孝道,哪怕韩亭众所周知的偏心眼,但只有长公主能指责他,秦清作为儿女是不能忤逆的。
若真的对上,必然是要吃亏的。
韩亭没想到下人竟都敢拦他,气的手指直哆嗦。
“给我让开!”
“驸马见谅,郡主还在里头歇着,实在不能打扰。”
韩亭勉强压着火气:“你去禀告,就说是我来了,阿宁难道还会不见我?”
双十年华的婢女恭敬地回禀。
“郡主身子骨不好,驸马是知道的。如今郡主好不容易睡着,若为了些小事打搅了休息,未免有些不值当。驸马不如等郡主醒了,再说其他。”
驸马瞪大双眼。
“小事不小事的,也是你一个奴婢说了算的?我想见自家女儿,你们去通报就是,废话什么!”
这番动静不算小,最终还是传到了内院。
丹心扶着正在费力掀开眼皮的秦清坐起来,轻声道:“郡主,驸马来了,奴婢请他先回去,您再睡会儿?”
哪里还能睡着?
“请阿爹进来吧。”
丹心有些不情愿。
她不用想也知道,驸马过来准没好事,但她哪怕对韩亭多有怨言,面上还是恭敬谨慎。
丹心一走出来,刚才还拦在外头的仆婢立马消声,双手交付身前,折颈低眉。
韩亭冷冷一笑,“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奴婢见过驸马。郡主已醒,外头天凉,有什么事不如进去说罢。驸马请。”
丹心虽然年纪不大,但不论是在太后还是长公主面前都有几分脸面,韩亭自然不好像对其他人一样对她,但心中仍旧不平,一面往里走,一面讥讽道。
“看来阿宁平日对雾凇院的人太过宽松,否则怎么一个个都忘了自己身份。”
不管他说什么,丹心都道“驸马说的是”,却丝毫不提要惩罚仆婢。
韩亭进来后,看着秦清正披上外衫,倚靠在床头,面色如纸,看上去极为疲惫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秦清年长韩云韵三岁,但身上几乎没什么肉,端看身形,甚至还比不上韩云韵丰腴。
韩亭还记得,韩云韵没出生前,他还是很宠秦清这个长女的,会抱着她在院子里转悠。
秦清也不是生来就冷清寡淡少语的,她会奶声奶气喊着阿爹,会因为被举高害怕而小手紧搂住韩亭脖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女变成了这幅模样?
“阿爹。”
秦清微哑的嗓音,打断了韩亭的思绪,他看着她道:“这底下人怎么伺候的,你喉咙不舒服,也不知道炖些枇杷羹给你润润嗓子。”
丹心立马道:“已经炖上了。”
本想等郡主醒来刚好可以用,谁知道驸马来了,吵醒了郡主。
韩亭顿时无话。
秦清捂着嘴低低咳了几声:“咳!阿爹所来,所为何事?”
韩亭想起来意,什么复杂心绪顿时放一边。
“柳氏她伺候我一场,还照顾阿妗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阿爹知道她这次做了错事,但罪不至死,若再不看郎中,恐怕危在旦夕啊。”
在他的殷切注视下,秦清缓缓摇头。
“阿娘临出门前吩咐过,女儿不能违背阿娘意愿。”
更何况,柳姨娘想害得是她。
秦清不像韩云韵,能狠下心对骨肉血亲下手,但柳姨娘算个什么东西?
说句好听的,是驸马妾室,说句不好听的,压根登不上台面,与下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主子可以随意发卖的玩意儿。
秦清没什么大度,留柳姨娘一命,还是看在韩云韵威胁阿娘的份上,要她给害自己的人请郎中治伤?
不可能。
这本就是合情合理,但韩亭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质问道:“你还有没有人性?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柳氏活活疼死吗?”
丹心忍不住插嘴道:“驸马,是柳姨娘害郡主在先。”
韩亭不假思索回答道:“阿宁无事,又何必再斤斤计较?”
如同韩云韵推她落水时的说辞一模一样,只要她没死,那就是无事。
秦清脑袋沉重,连说话都提不上力气。
“阿爹回去吧。”
“你真的不肯给柳氏请郎中?”
韩亭见她油盐不进,胸膛的火焰又燃起来,指着秦清气急败坏。
“你何时学了你阿娘的作派?视人命如草芥!我韩亭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一个男音突然自门口传来——
“好一个视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