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 187 章(1 / 1)

《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穆明珠离开思政殿时,那封草拟封秦王的诏书留在了皇帝案头。

她站在白玉阶之上,遥望万里晴空,仿佛看到大周那万里江山正海市蜃楼般浮现。

这算不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

穆明珠沿着白玉阶缓缓而下。

廊柱之侧,皇帝去岁拔擢的那对秦氏兄弟校尉仍是面无表情,只标|枪般站着,不曾看向公主殿下一眼。

穆明珠这次却并没有在意。她的目光,早已不在这方寸之间。

是日,穆明珠刚回到公主府,皇帝的旨意便又追来。

这次却是在整理调度取真经队伍物资之外,又给她指派了一则“马政”的差事。

在大周中枢的千百件要事之中,马政是极微不足道的一件差事。只因为大周国家的马实在太少,本来家底就不丰厚,世宗时三次北伐更是丢了大量的装备物资乃至于马匹在战场上,待到近些年来,年近古稀的夏太仆管理不善,致使马匹病死了数批,到如今真正由大周朝廷管理的马匹,只剩了不足五千之数——堪堪与穆明珠在雍州两年来组建的骑兵队马匹数目相同。

就这么五千匹马的事儿,非但捞不到油水,管理不善还可能被申饬。

朝中重臣都有更“大”的事情去钻营,前阵子一度商议,要撤销朝廷管理马匹的部门,转给百姓来养马,由朝廷提供一定的官田、种植所需的草料稻谷。

因而哪怕是在风口浪尖上,皇帝将这一则小小的马政拨给穆明珠,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

而对于穆明珠来说,马政即为国政。

与大周不同,梁国的马政强盛。梁国执政者本就是游牧民族,从前部落之间战争,俘获掠夺了周边其它部落的大量马匹,早在建国之时就号称有六十万战马,这些年下来,数目已经跳了百万。

梁国百万战马,大周朝廷却只管理着五千匹马,这样的差距何其悬殊。

若不是大周有长江之险,西府兵又精于水战,怕是梁国早已挥兵南下。

现在的情况就是,梁国要南下灭周,却没有得力的水军,难以突破长江天险。而大周要北定中原,却没有精良的骑兵,无法与梁国大军抗衡。

大周若是想收复失地、灭梁强盛起来,马政可轻忽不得。

是以穆明珠接了这看似微小的马政差事,却非但没有气馁,反倒有正中下怀之感。

接旨当日,穆明珠便通宵达旦翻阅马政文书。

次日,穆明珠仍埋头文书之间,打算看过整体内容之后,亲自往养马处看一看。

樱红轻手轻脚走进来,悄声道:“殿下,宫中来人了。”

穆明珠并不意外,起身相迎,道:“可是母皇又有旨意?”

谁知这一次却不是皇帝穆桢的旨意,而是周眈身边的宫人前来道喜的,说是皇子妃有孕,奉命送了此前皇子妃亲手做的簪花来,与她同喜。

像在皇宫这种地方,历来妇人有孕,前三个月多是秘而不宣的,要等情况稳定了,才对外公开。

穆明珠看着樱红收了那簪花,很怀疑以杨菁的性情会有耐心做这样的手工活,口中笑道:“那真是大喜事一桩,母皇知晓了,必然欣悦。”又问道:“未知皇嫂这一胎,已有几个月了?”

那宫人笑道:“上午消息送到思政殿,陛下已经有赏赐给皇子妃。”又道:“刚满三个月。皇子妃起初只当是月事不准,担心宣召医官显得孟浪,便未曾吱声。谁知这月事连着两个月没来,皇子妃这才坐不住了,请了医官来一瞧,竟是有喜了。”

细算时间,若这一胎有三个月了,那杨菁竟是与周眈一成亲便有了孕。

就真是……好巧。

穆明珠掩下思量,笑道:“如今给皇嫂贺喜的人一定多,本殿便不去添乱了。待过几日见了面,本殿再亲自给三哥与皇嫂道喜。”便命樱红取了银子,私下塞给那报喜的宫人,看樱红送那人出去。

她回身入内,望着案几上摊开的马政文书,一时却有些回不过神来。

皇子妃有孕一事,稍微移开了建业城中众人的目光。

当初上奏请立公主为储君的赵诚,被皇帝穆桢寻了一个敷衍差事的错处,调出了建业城。而自谢钧回建业之后,原本随赵诚而起,推波助澜,炒热此事的众官员都纷纷安静下来。似乎谢钧的意图,并不只在于断绝穆明珠的政|治生|命,他就像看着鹬蚌相争的渔翁一样,看着时机偏帮,确保不会有一方全然获胜,一定要他们双方都斗到精疲力竭,届时他才好得利。

公主府外的皇宫宿卫撤走了。

又数日后,小郡主牛乃棠寻到公主府中来。

已是傍晚,穆明珠略有些诧异,想起牛乃棠上一回来时,曾说与她一同去父亲牛剑处理公务之处相见。但当时她是为了策划非常之谋,如今母皇既然有封她为秦王的打算,又要她处理马政,事情看起来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若是她此时与执金吾亲近,反而招惹了母皇的猜忌,岂不是得不偿失?此一时,彼一时。

穆明珠一面起身而出,一面想着究竟还要不要陪牛乃棠走这一趟。

“来了?”穆明珠亲切道:“替我买的话本可带来了?”

牛乃棠却跟平时有些不同,眼睛直愣愣盯着廊前的花看,闻言受惊般回过头来,见是穆明珠,不安耸立的肩头这才平复下去。

“对不住……”牛乃棠看向自己空着的手,“我忘记了……”

她圆圆的脸上没了素日的笑意,反倒有种惶恐不安的神色。

穆明珠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道:“那你这赶着傍晚来,是要在我府中蹭饭喽?”

牛乃棠勉强一笑,道:“我没胃口。我看着表姐吃吧。”

穆明珠上前一步,仔细看着她,柔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牛乃棠面上,实在不同寻常。

牛乃棠抬眸看了她一眼,圆眼睛透出一丝惶惑来,旋即又转眸看向周围,像是怕接下来的话给人听到。

穆明珠面上只是关切,心中却已经转过无数念头——难道是牛乃棠听到了什么消息?

“表姐,我父亲今夜不回府。”牛乃棠终于开口,却是提了一则小小的请求,道:“我今夜可以留下来跟表姐一同睡吗?”

坦白说,穆明珠的睡眠不算很好。哪怕是在熟悉的环境中,身边躺着另一个不算很亲近的人,也会让她难以入眠。上一次她跟牛乃棠一同宿在韶华宫,她便没能睡好,次晨醒来完全没有精力恢复的感觉。然而此时牛乃棠神色有异,留下来联床夜话、一夜可以说太多事情。

穆明珠决定放弃一晚的睡眠,接纳这个熟睡时打鼾的小表妹。

“有何不可?”穆明珠轻声笑道:“不过是多置一张床而已。”

穆明珠近日胃口也不是很好,晚膳只简单用了些点心。

牛乃棠却连点心都没吃,只是看着她,时而又低下头去摆弄手指,忧心忡忡的模样,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穆明珠知道不能追问,若是惊跑了她,更难问出来,只耐心等待着——既然牛乃棠主动选择了来她府上,想必已经做了打算。

夜色降临,两人沐浴更衣过后,同往穆明珠的寝室内。

樱红提前带人准备,在穆明珠的床边又置了一张小床,窗下虽有小榻,却不是待客之道。

牛乃棠当着众侍女一言不发,早早缩到了小床棉被底下。

樱红熄灭了角落的连枝灯,只留了床帐边的一盏小灯烛,便在众侍女之后,亦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给这对表姐妹掩上了门扉。

待到众侍女脚步声远去,牛乃棠这才从棉被底下探出身来,小声道:“表姐,我能到你床上去吗?”

穆明珠见她如此小心,若有思索。

牛乃棠怕她不答应,又道:“我有话想跟表姐说。”

“你过来便是。”穆明珠拉开床帐,看了一眼紧闭的长窗,待到牛乃棠过来之后,向内挪了一挪,给她让出位置来。

牛乃棠却没有躺下,只着中衣坐在床帐中,忽然转头看向穆明珠,幽幽道:“表姐,我好像怀孕了。”一语出口,这数日来的惶恐无助像是都有了出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然后她小心维持的冷静分崩离析。

她捂着脸小声哭起来,边哭边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寻医官来看,医官看了,若是父亲知道了,若是陛下知道了,我要怎么办?可是我害怕,我要怎么办?我没有想过会怀孕——怎么会怀孕?”

她才刚刚十五岁,哭起来时嗓音发颤,隐约似孩童一般,却已经在担忧怀孕之事。

穆明珠在最初的愕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亦坐起身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对于牛乃棠来说,这却不是一个能轻易说出口的答案。

牛乃棠只是捂着脸哭,肩头发颤。

穆明珠想了一想,要让她说出实情,得让她感到安全才行。她便伸出手去,抚了抚牛乃棠的发顶,柔声道:“你得把全部情况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对不对?”

牛乃棠小声泣道:“表姐,不可以帮我找个医官来吗?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好。”穆明珠答应道:“我可以。但是我要先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确保你以后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牛乃棠终于放下手来。

昏暗的床帐中,她脸上的泪痕银闪闪的。

她看了穆明珠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终于小声道:“是……歧王……”

歧王周睿。

穆明珠又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牛乃棠诧异于她的平静,转念一想,又觉表姐是故作平静、免得叫她难堪,不禁感到一阵酸楚,“是从元初十四年的夏日……”

话一旦开了头,底下的故事便都出来了。

牛国公府的后院,紧挨着的乃是一位已致仕沈侍郎的府邸。早在十数年前,沈侍郎便已经辞官还乡,后来他的儿子在外为官,建业城中的老宅便彻底空了。再后来,这处老宅据说是卖给了丁侍郎,但也一直无人来住,只几个下人守着宅邸。

而牛国公府地方很大,主人却少,原本后院是空置的,只当成一个花园,屋舍也都是闲置的。直到牛乃棠母亲死后,牛乃棠在原来的院子中,总是想起母亲来,一草一木都伤情。她便不喜留在原本的院子里,恰好夏日花开,便总是躲到后院花阴中看话本,有时候在花架下、不知不觉便一日消磨过去了。

事情发生在这年初夏,牛乃棠正如往日一样看着话本,忽然听闻墙后传来人语声。也是合该她有此孽缘,恰好一册话本看完,她便寻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往墙边摸去。有一株十数年的柳树,生在墙内,横伸枝丫,探过牛国公府后院的墙,又跨过狭小甬道,一直伸到那废旧宅邸的后墙上。牛乃棠才看完才子佳人园中相会的故事,不免好奇那荒废的宅邸里,来了怎样的新人,兴许也是个俊俏的郎君呢?她踩着凳子上了树,沿着那柳树成人手臂般粗的枝丫爬过去,从自家墙头,翻到了对面墙头上。

她趴在树上低头看了一眼,却见树荫里,两名俊美的郎君正在对弈,真如话本变成了现实一般。

谁知她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觉疾风扑面,若不是下意识紧闭了眼睛躲避,非得给打瞎了不可。饶是如此,她额头上也挨了重重一下,叫她痛呼一声,从墙头树上栽倒下来,跌了个七荤八素,手指在泥土中摸索到什么,睁眼一看,却是一枚玉质的棋子——正是方才用来打她的暗器。

她尚且不知自己的处境,就听那两名郎君,第一人道:“我来解决她。”

第二人却道:“不忙。”

牛乃棠翻身坐起,揉着发痛的额角,嘟囔道:“我不是坏人。我是隔壁牛国公府的。”

“是执金吾的女儿。”方才那第二人道,“是贵客。”

第一人不说话。

牛乃棠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两名俊美的郎君——真如话本里写的一样!

其中双眸狭长,看起来温柔多情的那一位,对她笑道:“方才不慎伤了小郡主,真是失礼。”他就是方才说话的第二人。

后来牛乃棠才知道他是士族之望的谢钧,而另一人则是歧王周睿。

谢钧倒转折扇,轻轻推在周睿腰间,笑道:“怎么见了真人说不出话了?昨日不是还同我说,执金吾的女儿貌美吗?”

周睿压下诧异,看谢钧的眼神行事,干巴巴道:“是,我的确这样说过……”

牛乃棠原本只是觉得他们俊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其中一位郎君竟留意过她!

她惊喜又羞涩,道:“你觉得我美?你真觉得我美?”

就这样,牛乃棠与歧王周睿相识了。

穆明珠听到这里,便知道当初牛乃棠是因为“执金吾女儿”的身份,在谢钧眼中看来有利用价值,因而捡回了一条性命;伺后若是看情况不对,随时杀了她也不是难事。但牛乃棠并不知背后这些事情,只说他们最初当她是坏人,要押她见官,知道她身份之后,误会便解开了。在牛乃棠的讲述中,她跟周睿的初遇,就像是蒙了一层玫瑰色的滤镜。

穆明珠思量着,当时谢钧与周睿出现在丁侍郎买下的宅邸中做什么?又或者这丁侍郎根本就是个幌子?

“歧王与我约定,明日同一时间再相见。”牛乃棠脸上有淡淡的红晕,陷在回忆中,轻声道:“第二日,我们在月下说了好久的话。他约我次日再见,我应了。”

“第三日,我、我……”牛乃棠说到这里,脸上羞意大胜,轻声道:“我便将身子给了他。”

穆明珠:?

穆明珠尽量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道:“你是说,第三日你就跟他睡了?”

牛乃棠垂眸,轻声道:“是。”

“你当时多大?”穆明珠算了算年龄,“还不太到十三岁?”

牛乃棠懵懂看着她,道:“我十二岁便来潮了……”

穆明珠骨子里冒冷气,心里又觉得恶心。她清楚这是谢钧与周睿布下的局,怎么可能是牛乃棠心甘情愿?就算是话本看多了,一个正常长大的十二三岁少女,在不被强迫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在三两日内与陌生男子真睡?她按住牛乃棠的肩膀,道:“你再想一想那一晚的情形,歧王真的不曾强迫你吗?”

伴着穆明珠的问话,牛乃棠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月下长谈过后,她本已心满意足要走,却忽然给歧王从背后抱住了。

他那么高,又那么有力。

她记得她的慌乱与挣扎,记得墙头摇动的柳树,记得他蛮横的双臂,也记得她的求肯与泪水。

这不是她期望的。

她只是想与他说说话,也许还会牵一牵手。

可是他听不见她的求肯,只是要她屈服在他的武力下。

事后他道歉,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模样,说他实在太喜欢她了,说他一时失控,说如果她要求、他会休了王妃与她成亲。

她只是哭,心里糊涂极了。

“表妹?”穆明珠晃了晃她的肩膀。

牛乃棠目光微微失神,轻声道:“当然……他不曾强迫我,是我喜欢他。”

如果她不喜欢他,要怎么忍着恶心活下去?

她当然应该是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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