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清官难断家务事
“那是什么？”
醒过来后，胡麻都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消了那心里升腾的无明火，只是那种烦闷困扰的感觉与梦里看到的奇怪画面，却仍在心间徘徊不去，如同附了体的鬼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非被人害了，也不是带有恶意的诅咒，或是术法，无甚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人觉得不快，始终心绪起伏。
他也意识到了这似乎不是什么好梦，却一时不知道该找谁来解。
而且醒来之后，这梦里所见，便忽地淡了，忘了自己梦见什么，听见了什么，只是心情有点压抑。
暂时先不去想，他也知道如今养好身体最为重要，如今全身都已活了过来，那理论上便是没有血食补充，前三柱香，他也可以慢慢的将养回来……
心里已是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便走了出来，找老算盘商量，到了外面时，就见老算盘正跟周大同下棋，周大同左臂用布缠着，挂到了脖子上，老算盘右臂用布缠着，也挂到了脖子上。
一听到他的动静，老算盘顿时脸色大变，忽地伸手划乱了棋盘：“忽然想起了我还有事，今天不下了。”
如今是在血食矿里，又是精心休养，这些有损于道行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只以为数日之内，自己便可以养回前三柱道行，却也没想到，自这一天开始，类似怪梦，竟是接连不断的出现。
“莫要担心，我也懂些走鬼的本事，替你把那些小鬼，再召回来便是。”
胡麻挡着了老算盘的路，笑道：“老哥，矿上又没啥事，我来陪你下一盘。”
“急什么？”
“非常的古怪……”
胡麻正准备过去用刀挑了帘子，看看哪个小鬼这么没眼神，跑矿上闹事。
“我还以为伱又要问你那个朋友的事情呢……”
“还用你给我泡一壶？”
“胡麻大爷，哪位是胡麻大爷，快来替奴家作主呀……”
“不用。”
胡麻远远的，堆起了笑脸，向老算盘打招呼。
胡麻都怔住了，收回了刀来，道：“我就是胡麻，你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前题是不服食，不受伤，不撞鬼，也不会在这样虚弱的时候破了身，且过度消耗。
“如果对方不舍得给银子，那他梦见跟媳妇光溜溜躺在床上，我都说这是代表着无力不举，差一点口气……”
“当然啦！”
胡麻也有些诧异，道：“解梦还有不同的法子呢？”
“确实不像叫魂，并无拘我过去的意思，也没有像魇术一样害我，甚至没有听到我的名字，只是一群人，在那里施咒，嘴里喊着什么奇怪的话……”
胡麻被他的坦诚，搞得有些无语，然后道：“那么，那种真的解梦呢？通过梦境，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人家哭哭啼啼，说的伤心，便忙忙的瞪了这罚官刀一眼，让它收回了煞气……
老算盘道：“一种解梦，是江湖上的，我以前给人算命的时候解过，反正对方如果舍得给银子，我就往好了说，他梦见死人了，我都得说他升棺发财。”
眼瞅着已经天黑，到了掌灯吃饭的时候，胡麻心里还没琢磨利索，却不妨着，一股子阴风吹进了谷里来。
他从旁边桌前站了起来，摇着头，唉声叹道：“没人能管，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赵柱性子本来就莽，又刚炼活了双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见老算盘偷偷挪棋子，一把抓过来，胳膊就折了。
却不妨，还没触着帘子，轿子里便一声啼哭响了起来：“就没见过这等无礼之徒……”
隔三差五，自己都可以听到那个模模糊糊的呢喃声，梦里那跳跃着的火苗，以及那白色的幡子，也始终在他的眼前晃着。
“……总而言之嘛，糊口，不寒酸，但嘴得利索。”
老算盘道：“你命数这么重，这世上谁能叫得动你呀……”
这样几天，竟是搞得他愈发心神不宁，精神衰弱，本该三四天时间，便顺利养回来的前三柱道行，居然还缺不少。
胡麻听她提到了山君老爷，便知道自己误会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
……对此老算盘讹了他十两银子医药费，气得赵柱从此再不下棋，一心只是苦练叉术。
这才哄得那新娘子，心情好了些，问胡麻要不要跟着过去吃喜酒，胡麻不去，但份钱给了一份。
一时间倒是怔住了，也或许因为神魂不振，反应也慢，竟是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那些小鬼们，哪来顾得上轿子，扔锣弃鼓，一轰而散，喜轿子都给扔在了当场。
老算盘道：“那不会。”
“？”
周大同正心痛自己被老算盘赢走了的二两银子，见这老算盘吃瘪，便呵呵一笑，跳了起来：“我这就去。”
那队伍前后，都是蹦蹦跳跳的小鬼簇拥着，来到了谷前，停了下来。
“……”
胡麻都忍不住要嗫牙花子：“走江湖的，脸皮都这么厚的？”
“……”
“啊？”
胡麻也皱起了眉头，慢慢的讲述着，自己确实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很难明确的分析出什么来。
“今天夜黑风高，正好练刀。”
说着忙起了一个简单的坛，又是烧香，又是上供，把那些吓跑的小鬼又都给强招了回来，命它们好好的抬起轿子，把人新娘子按时送过去。
胡麻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微微一怔，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心里又不由闪过了那白幡子的影子，以及那古怪的火堆，老算盘的古怪笑容，也似乎与孟家公子说过的什么吻合。
“俺想着左邻右舍，都不怕误了吉时，过来捎这口信，你不说谢俺，反倒这么凶狂，一言不合就拔刀。”
“……”
“？”
“……”
耽误了好时辰，一个个的都打断腿。
“老哥，玩着呢？”
另外一个是跟赵柱下棋的时候悔棋，两人抢棋子的时候被赵柱给捏的……
周大同都懵了：“不是，我马上赢了……”
“但这件我可就不管喽！”
从这风里，他竟是隐约听到了锁呐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随了这股子阴风由远及近，迷迷糊糊的一抬头，便看到谷外，正有一队穿着喜庆的送亲队伍赶了过来。
“……”
胡麻笑着，与他坐了下来，道：“老哥，你走南闯北，见识多，不知道会不会解梦？”
有时候，人都醒了，白色幡子还在晃。
胡麻都绷不住了，见这老家伙敬酒不吃，便收起了笑容，道：“大同，去里面屋里把我的刀拿出来。”
老算盘顿时怔了一下，道：“哪种解梦？”
却是这俩人，一个是到了炼活左臂的阶段，修成了这条手臂，就到了炼五脏的阶段了。
那轿子里面，新娘子哭道：“俺是老阴山那边嫁过来的，只因为有位山君老爷，托俺往这边给一位胡麻大爷捎个口信，只说那边山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让你回去支应一下。”
谷里伙计们，正在做饭的，洗衣裳的，都伸出了脑袋过来看，觉得很是新鲜。
前三柱道行都养回来的这么难，那么第四柱道行，更是没有弥补的空间，这等命外之命，本来就比前三柱道行，更难填补回来。
老算盘倒一下子软了下来，尴尬道：“你看，又提刀的事……”
“……咱们坐下来说会子话，多好？”
倒是随着他的接近，这柄罚官大刀，感受到了小刀的存在，虽在鞘里，却也微微释放了一缕气机，顿时吓得外面鬼哭狼嚎。
“我也这么想的。”
老算盘眼神古怪的看着胡麻：“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会自己偷……”
……你是罚官，怎么能对平头老百姓也这么凶恶呢？
然后才忙忙的揖了一礼，道：“确实是我鲁莽了，新娘传信之恩，胡某谢过了。”
胡麻表情都有些窘，只好又笑道：“不下也没办法，咱们聊聊。孙家老七送过来的那好茶叶，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呢？我今天给你泡一壶尝尝！”
“吓跑了俺的使唤人，难不成让俺自己两条腿跑过去嫁人？”
“……”
老算盘倒是先白了胡麻一眼，然后微微露出了些兴趣的样子，一张老脸上满满挂着好奇：“解不解的先不说，你要问我啥梦？”
“……”
倒是随着他的讲述，却是把老算盘听得脸色微变，深深看了胡麻一眼，低声道：“解梦我是不会，但如今你遇着的这個，兴许不是梦啊，没准真的有什么人在拿幡子叫你呢……”
“诶？”
胡麻也皱了皱眉头，平时这血食矿，便易招邪祟，如今又招到了？
恰好周大同正兴冲冲的把那把刀给自己捧了过来，他就将这刀提了起来，抬步向了谷外走去，迎着那里虚无模糊的鬼影，也没有半分害怕。
“那不能……”
胡麻慢慢道：“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一群人，拿了白幡子念咒，跟叫魂似的……”
老算盘直接与他拉开了距离，严辞拒绝：“跟你下棋是最没意思的事，赢又不敢赢你，输又输不起，里外里都是我吃亏！”
等送走了这位新娘子，胡麻才又回了谷中，得了山君递的信儿，刚刚还迷糊着的头脑，与满心里的疑惑倒是清楚了。
走了回来，便向周大同等人道：“看样子，我得准备回明州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