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了长达四个小时的训练之后,阿尔赛特退出了动力装甲,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坐在一处板条箱上,拧开了冰镇的可乐。
沁凉的液体灌入喉中,甘甜清冽,无数细小的气泡在舌头间与口腔中炸响,这位已经正式加入审判庭的施法者畅快地吐出了一口气。
脚步声从旁边接近,明媚的阳光被遮挡,阿尔赛特抬头一看。
“尤利西斯。”
被昔日同僚视为变-态和疯子的阿尔赛特露出了渗人的笑意,他现在已经向康德殿下献上忠诚,作为审判庭修士与审讯专家,为震旦之龙服务。
被授予“鞭笞者”称号的修士拿起了另一瓶冰镇可乐,递给对方。
尤利西斯,瓦伦坦人,目睹了禁咒法师传奇起源的信使,他作为瓦伦坦近卫军团的佼佼者,被邀请加入毁灭战团。
天然卷曲的头发滴着水珠,他刚刚洗了一个痛快的冷水澡,而此时接过了阿尔赛特递来的可乐,拧开了盖子,冰凉的黑色液体释放出微弱的气流,一股凉爽的异香弥散开来,他举瓶痛饮,吨吨吨就是半瓶。
阿尔赛特眯着眼睛,轻轻地啜饮,尤利西斯倚在另一处叠起的板条箱边,两人一时静默,望着远方。
操场中,战士们三三俩俩坐在一起,分享饮料,低声交谈,除此之外还有引擎的轰鸣以及绿皮的咆哮,披着破烂般拼凑的手工装甲的兽人们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们开着与他们的盔甲一样离谱的载具在训练场中疾驰,阿尔赛特他们也接受相关的驾驶训练,但比绿皮们开的正常多了。
再远,远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砂砾、黄土还有枯萎的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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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景象在大陆南端四处可见,无论是见多识广的信使还是曾经游历大陆的阿尔赛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们被康德殿下带到此处,孤独广袤的荒原,一处修建完毕的军事营地,各式各样的补给、武器和载具,就是他们的所有目的。
目光越过营地和荒原,直至地平线。
白色的幻墙,伫立于天地之间,仿佛是这个小小世界的边缘。
“真是惊人啊。”阿尔赛特喃喃道,“这一定是一个半位面。”
尤利西斯淡淡道:“确实惊人,但与康德殿下的成就和力量相比,也不算什么了……向我们开放这个秘密领域,这是无上的殊荣和信任,不要辜负。”
说完,他看了一眼阿尔赛特。
鞭笞者哼了一声:“瓦伦坦人,我知道你们有幸与康德殿下并肩作战,可不要让骄傲成为傲慢,你虽然来得早,但我才是审判庭的讨逆者。”
他将喝空了的汽水瓶子放在一旁:“没有人会愚蠢地向外界泄露这个秘密,因为拥有这个半位面的是康德殿下,禁咒的伟力足以打消一切觊觎的欲念,现在效忠康德殿下的人必定前途似锦,怎么会做出背叛的事情。”
尤利西斯瞥了他一眼:“审判庭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失格的。”
阿尔赛特愣了一下:“你……”
但随即,他摇头失笑:“啊,说的也是,我们应当替康德殿下怀疑一切。”
尤利西斯转回目光:“以后来的人会越来越多吧。”
“是,毁灭战团与审判庭都在扩编,绿皮洋枪队也在考察新成员,还有,和平部成立,海陆军分家,听说阿斯托尔福元帅也在组建自己的战团。”
远港幕府草创之际,机构精简,效率极快,阿福和荷鲁斯的本质思维都是超人工智能,算力卓绝,远超凡人,做事也雷厉风行。
这是超人工智能的优势。
哪怕天才如洪三,一代帝师似董天命,这一对师徒想要识人,也需要多加考察、耗费时日,如果事事亲为,那一定会累死。
但对于人工智能来说,这不算什么。
而从远港之战开始,到破碎群岛之战结束,参与一系列大事件的军队、平民志愿者、官员和施法者们的表现,全都被荷鲁斯全程收录,在建立了完善的户籍制度的同时,也对每一个人的才能和潜力做了一个大致的评估。
谁在街坊中素有威信,谁口才极佳,谁待人诚恳,谁热情善良,谁对康德殿下抱有极大的敬意和崇拜,谁的物欲远超常人……数十万人口,互相交集时的言谈举止,在一系列大事件中的贡献和表现,全都在记录之中。
乃至于破碎群岛撤回来的难民、工匠、学者、军人和施法者们,他们的大致情况也被初步记录下来,并在接下来的招工中得以进一步完善。
这些宝贵的大数据被应用于各种招工、聘请和考察之中,荷鲁斯和阿福用以挑选战团成员、吸收预备役,也将相关资料交给富裕部和团结部,以供开展工作和招聘公务员。
而和平部成立,海陆军分离,经过荷鲁斯与阿福兄妹两人的私下友好磋商,两个军头划定了势力范围,已经招纳入审判庭的暂且不论,从现在开始,荷鲁斯只许在瓦伦坦、破碎群岛和远港陆军中招纳组建部队,而阿福的势力范围则是联合舰队成员和远港海军部队。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
这件事情在远港掀起波澜,阿尔赛特与尤利西斯这些已经被划入和平部的战士们当然有所耳闻,和平部初创之际,便有了海陆对立的趋势。
两人感叹一番,阿尔赛特给尤利西斯普及了一下诸国军种之间的鄙视链和段子,笑了一阵,鞭笞者说道:“阿福元帅的战团叫什么名字?”
这个尤利西斯知道:“荷鲁斯元帅说过,本来打算叫‘康德之子’,但遭到了荷鲁斯元帅的强烈反对……现在没下文。”
这种事情,也跟阿尔赛特他们没什么关系,讨逆者想了想,又说道:“听说以后还要专门组建空军部队?”
“嗯。”
尤利西斯的目光投向了营地远处的小型机场,那里停放着重型直升机和运输机,但关于这两种空中载具的课程很少,科目内容也仅为快速索降和高低空伞降:“听说那不是一时就能学会驾驶的。”
“算了,这也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你们是毁灭战团,不用空中载具投送,你们的机动手段是空间跃迁,康德殿下会为你们指明航路。”
阿尔赛特说道:“令人羡慕,尤利西斯。”
瓦伦坦的信使并没有表露出高兴的意思。
他看着远处的机架上停放的一台台动力甲,轻声道:“前所未有的甲胄,前所未有的武器,前所未有的训练,以及……”
尤利西斯伸出手来,抚摸着后颈细小的伤痕。
在来到这半位面之前,他们被荷鲁斯殿下植入了一片小小的物体,康德殿下对他们说——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们的第二颗心脏。
他能够感受到后颈之中蕴含的令他震撼和讶异的力量,康德殿下说,这是门票,这是通行证,这是通向未来的钥匙。
尤利西斯缓缓道:“我们的敌人会是谁?”
这些武器、装甲、战法与力量,究竟是为谁准备的?
“不知道,康德殿下会告诉我们的。”阿尔赛特喝完了第二瓶可乐,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我们只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了哨声。
“集合!”
广播中响起了荷鲁斯的声音:“休息结束,开始思想建设课程。”
阿尔赛特摇头笑道:“真是新鲜。”
尤利西斯转头看他:“你最好认真听听,听进去。”
鞭笞者愣了一下,他看到信使的脸上没有半分轻视与不屑之色,反而认真而平和,那是发自真心的认可,他知道这课程的意义。
他看向另一边,来自瓦伦坦的毁灭战士们迅速列队,每个人都很严肃。
邪门。
阿尔赛特摇摇头,嘟囔道:“至少讨逆社不用过于盯着这帮人。”
他招呼了一下讨逆者的成员们,也向着集合点走去。
有趣的念头忽然浮现心间。
既以强大的武器和厚重的装甲武装和训练士兵,也教导士兵们何为忠诚、为何而战,康德殿下居然在教导他们何为正义、荣耀和怜悯。
要知道全世界的统治者们巴不得自己的军队全都是杀人如麻、忠贞不二的屠戮机器,能够毫不犹豫地向平民、强军、妇孺和教士拔刀,如果敢对众神亮剑那就更好了——在这操蛋的世道和肮脏的战争法则下,康德殿下居然像教导圣骑士一样教导着他的军事力量……
这是迂腐吗?
当然不是。
作为审判庭的鞭笞者,康德殿下所倚仗的头号刑讯专家,没有谁比阿尔赛特更懂震旦之龙的冷酷与残忍,满门株连,断绝血脉,毁弃记录,残酷刑罚,被他下令处决的贵族、商人、流氓和敌人们数不胜数,如果说康德殿下迂腐软弱,那这些人怕是要死不瞑目的。
那么……
武装这样的军队,教导这样的士兵,康德殿下的敌人……到底是谁?
阿尔赛特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摇头失笑。
关我屁事,我现在是审判庭的讨逆者,哪管大陆血浪滔天。
地球,h市,已是深夜。
温暖的床头灯照耀下,小满黑色的长发如墨莲般在枕上绽放,被子拉得很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中炫着异彩,星光闪闪。
她望着坐在床头的康德,眼睛笑得弯如月牙。
“好累哦。”她说道,“今天好爽。”
康德笑道:“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嗯嗯。”
两人对视一笑。
康德站起身来:“好了,你睡吧,我走啦。”
小满似乎有些不舍,但见康德歪了歪头,吐了下舌头,她噗嗤一笑,柔和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明天见。”
“明天见。”
康德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通过国家方面的协调,他今天带着小满去了本省军区的专门场地,让整天只能去市里射击馆打.22和9mm的小满好好爽了一把。
兴奋的主要是小满。
军区的同志们为了满足小满的要求,甚至刨出了传说中的五九,直升机都溜了两圈,还拖出了进口的美械,让小满架着加特林尝试了一下洒水的感觉,她固然是玩疯了,而康德主要的乐趣,在于身边女孩儿的快乐。
他对这些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
毕竟他坐着六代机打过巨龙,坐着万吨护卫舰打过巨龙,甚至还亲手扔过核弹,甚至手搓了一条核子光矛,见过这么大的世面,这点场面也不算什么了……不过小满高兴,他就高兴。
疯玩了一天的小满回到家,兴奋中带着疲倦,她今天玩得很开心。
她关了灯,躲进被窝里,拿出了手机。
兴奋愉悦的心情,必须要找人分享,享受一下炫耀的感觉。
“重色轻友啊!”
视频里,回到酒店的安幼仪翻了个白眼:“居然就这么残忍地拒绝了我、让我孤身一人去伦敦!”
小满小声道:“对不起嘛。”
“算啦,看你玩得这么高兴,感觉你跟康德一起来伦敦,我得被狗粮噎死。”安幼仪叫道,“我要去伦敦钓个大帅哥!”
小满抿嘴道:“可小心别被人拐了。”
安幼仪的笑容突然一僵。
小满奇怪道:“怎么啦?”
视频那边的安女王似乎迟疑了片刻,然后摇头道:“没什么,刚刚突然感觉怪怪的……没事了,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没事吧?怎么没睡好?”
“没什么……”安幼仪摇摇头,“可能是老毛病犯了……没关系,去英国再爽几天就好啦!”
小满轻声道:“要不然现在回来?”
安幼仪白眼道:“回去干嘛?吃你的狗粮吗?我一发小在英国读书呢,半年没见了,正好去玩一下,让她给我做向导。”
小满有些迟疑。
“好啦,你啊别什么事儿都听康德的,你们俩也是被国内的互联网啊自媒体啊公众号什么的哄了,说什么欧洲治安已经完蛋了,怎么吸人眼球怎么谢,哪有这么夸张?要是去了欧洲就会被拐被抢被杀,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去留学?欧洲人早该都跑完了……再说,就算治安不好,那也跟美国一样,贫民窟是一个治安,富人区是另一个治安。”
安幼仪撩了一下头发,得意道:“姐姐我这么有钱,当然可以用钱来买到安全、舒适和华丽的旅行体验,没问题的。”
“这……”小满轻声道,“好吧,万一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安幼仪笑道:“有什么事要报警和找大使馆啦,打电话给你做什么,让康德来救我吗?我知道他很厉害,可也不至于直接跑到欧洲来救我吧?”
——可以的。
连非洲都能去,更何况是欧洲呢。
“好好好,我知道啦,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我跟你打电话,记得让康德来救我……”安幼仪故意道,“他真的像盖世英雄那样从天而降、把我从危险中救出,那我就要跟你抢男人了,唉,这辈子还没跟闺蜜抢过男人,诶对了,小满,一起飞你接不接受?”
“——安幼仪!”
“哈哈哈哈哈……”
这边,康德关上了小满房间的房门。
客厅灭了灯,黑压压的,只有窗外街景的灯光映照进来,朦朦胧胧的,客厅另一边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很持续。
康德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跟小满多待一会儿,感觉那种氛围很好。
之所以很快离开,那是因为……
客厅尽头的半开放厨房,一片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影,王咏志提着菜刀正在切什么东西,咚咚咚,刀光闪闪,目光闪闪,在阴影中注视着他。
他平静道:“来吃点?我切了香蕉和黄瓜,还有切开的圣女果。”
康德礼貌道:“有茄子和猕猴桃吗?”
“……没有。”
“那就不吃了,王叔叔再见。”
在王咏志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康德一溜烟跑回了家,想了想,仔细地洗了一个澡,用了一瓶沐浴露。
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脑海中掠过秦梦瑾裙摆飘扬、光泽纯净的白丝,想到了今天小满翩然回眸的灿烂笑容,翻了个身,夹住被子。
“父亲。”
“……操!”康德喊道,“别突然出声啊!”
“对不起。”荷鲁斯淡淡道,“要不然我跟阿福换换?她一直在跟我抗议,说也想陪父亲在地球出行,聊表孝心。”
“……”
康德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以后再说吧。”
“她在设计适合海军使用的动力甲,跟父亲之前设计的悖论护甲有点像,说您有空时给她一些悖论元素,子承父液,挺好挺好。”
“……你这是在阴阳怪气吗?”
“没有。”
荷鲁斯又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至少八小时的时间,父亲要在这里浪费吗?您何不趁着这八小时的时间,回异界再浪一段时间?”
今天被秦梦瑾和小满先后晃到的康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蒂娜眉目含情的注视,想到了阿猩傻乎乎的笑容,想到蕾奥娜那引人注目的白毛,想到了鹦鹉那……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做!
他断然道:“不去!”
荷鲁斯又说道:“那您为什么洗得这么仔细?”
“我讲卫生!”
“真不去?”
“真不去。”
“那父亲,先锋舰队发现破碎群岛三种史前物质的特殊运动性质,非常令人在意,似乎昭示着什么——您也不去看了吗?”
“……”
康德默默地爬起身。
“您看,您还是想回去。”荷鲁斯说道,“呵,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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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草,今天去补牙,好特么疼,牙医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