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突然静谧无声。
阮辰眼前一黑,差点没现场表演一个自扇巴掌。
我特么在说什么！
这张嘴，它怎么就不听使唤？
阮辰头皮发麻，飞快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试图补救。
“我小时候？”路克斯轻声道,伸手把漂在他们之间的光脑捡了起来。
他点开翻阅，几秒后带着笑意道：“是挺丑的。”
阮辰一愣。
他低下头，假惺惺道：“……其实,其实也还好。”
路克斯毫不留情戳穿他：“我在客厅都能听见你的笑声。”
“…………”阮辰脸热,“谁让你小时候长这样，那也不能怪我。”
“我长什么样？”路克斯把他刚才准备取下来的另一台光脑也拿在手里点开，“幼崽小时候不都这样？你们人类幼崽小时候不也是……”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相册里自己那张圆圆短短的脸。
路克斯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软软。”
“啊……”阮辰一激灵，“干,干嘛？”
路克斯把光脑放在阮辰面前。
阮辰眼睛睁大。
这就是他想找的小路克斯！
和梦里一模一样,连身上的军装都一样。
看清他的表情变化,路克斯更加确定心里的猜测：“为什么突然想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
阮辰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没为什么啊……就，就想看一看。”
“真的？”路克斯拿鱼尾缠了一下他的脚踝。
阮辰一抖：“真……真的。”
路克斯又道：“不是因为梦见了我小时候的记忆？”
“……”阮辰顿了几秒，带着谎言被看破的恼羞,“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软软梦到了哪些？”人鱼曲起尾巴，把他揽进怀里。
这个姿势也方便阮辰和他一起看光脑上的相册。
“没梦到多少。”阮辰小声嘟囔,“是你刚才拿的那一台，我只梦到了你小时候,婴儿时期没见过。”
路克斯“嗯”了一声：“之前错怪你了。”
阮辰仰头：“什么？”
人鱼低声笑了笑：“以前的事太久了，我都忘了我小时候也是短圆短圆的脸。”
他很高兴,贴在阮辰耳边问：“所以软软说的喜欢是喜欢我。”
“……”阮辰的耳廓肉眼可见地变红,还要强撑着保持表情管理,“那你还不跟我道歉？”
昨天被人鱼按着猛吸的仇他还记着。
话说完,脸颊被啵了一口。
阮辰抬手按住脸：“这个不算。”
“那怎么才算？”路克斯看他,作势要解开领口的扣子，“给你吸回来。”
阮辰看见锁骨。
想象了一下他抱在路克斯身上埋胸的场景，脸更烫了：“我才不吸你。”
怕人鱼又说什么更离谱的话，他生硬转移话题：“为什么你小时候是个圆脸？”
路克斯思忖：“好像是遗传我的人类父亲，他是圆脸。”
“后来长大了越来越像另一个父亲。”
刚好梦境结束太快，阮辰没能来得及看见那道温柔的声音出自什么样的人，外面的雕塑又不够真实。
他好奇：“有没有他们的相册？”
“有。”路克斯起身，“想看？”
阮辰点头：“想。”
人鱼把另外一面墙上的光脑取了三台下来。
阮辰眼尖地发现上面刻了一行字符：“这是什么？”
“是名字。”路克斯解释，“我的人类父亲叫菲尔·多瑞安。”
他指了指后面的另一个稍微短些的字符：“这是我的人鱼父亲，康纳，我们人鱼的姓太长了，没有刻在上面。”
阮辰伸出手指摸了摸两个名字，脱口而出：“菲尔爸爸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路克斯唇角翘了翘：“是，我小时候闯祸都是他维护我。”
阮辰反应过来他喊了人家的爸爸。
算了，反正都是伴侣了，喊就喊了。他悄悄想。
“你的康纳爸爸脾气很差。”路克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顺着他的话就道，“菲尔爸爸刚开始很不喜欢他。”
阮辰原本想反驳，又被后面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对菲尔爸爸脾气也差吗？”
“不是。”路克斯笑，“他不敢，但他在遇见菲尔之前，根本不知道好脾气这三个字该怎么写。”
“所以我原先和你说，他们磨合了很久。”
阮辰用眼神催他快点说。
路克斯把相册翻到中间，是一副合照。
菲尔还没有化出鱼尾，康纳把他抱在怀里，鱼尾缱绻地缠绕在人类腰间。
目光里的爱意都快能凝成实质。
菲尔也在望着他笑，很温馨的场面。
阮辰忍不住道：“菲尔爸爸好好看。”
“同样是圆脸，你爸爸比你好看多了。”他又翻回去对比小路克斯。
路克斯佯装生气：“再说我要伤心了。”
“实话也不准说啦？”阮辰不怕他。
“我伤心了就会想吸软软。”人鱼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去。
阮辰：“……”
他听见吸这个字就浑身发麻：“康纳爸爸也像你这样经常欺负菲尔爸爸吗？”
路克斯一愣：“怎么会，他不敢。”
阮辰“哦”一声，凶他：“那你就不能跟你的两个爸爸学一学？”
听明白他的意思，路克斯眼睛弯弯：“不行，软软是软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阮辰低头翻动相册，“你看，你的两个爸爸在你面前也这么和谐友好，你是怎么学坏的？”
他指的是一张家庭合照。这时候菲尔已经完全化出了人鱼尾巴，身形肉眼可见地修长了不少，把小路克斯抱在怀里。
康纳低头亲吻菲尔的额头，非常亲昵。
小路克斯仰起头，微微张开嘴，像是好奇两个爸爸在做什么。
阮辰问完，没听见回答。
他想催，抬眼却看见路克斯的神情。
很落寞。
也像是很怀念。
“路克斯……”阮辰下意识握住了人鱼的手。
路克斯睫毛抖了一下，又恢复之前和他嬉闹的表情：“和谐友好？”
阮辰眨了一下眼：“不是吗？”
“在我面前是。”路克斯的手指落在两个父亲的脸上摩挲了一下，“这个你放心，我在宝宝面前肯定不会教坏他。”
阮辰：“……”
“你……”他噎住，“那根本不一样，从康纳爸爸看菲尔爸爸的眼神都能知道，他肯定从来不会欺负他。”
“这些你了解的还不够多。”路克斯顺了一把他的黑发，“等你转化期结束，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人鱼本性里的凶悍和独占欲可以伪装，但在伴侣完全信任他们的时候，那些念头根本不可能压抑住。
更何况他的父亲康纳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越是这样的人鱼，对伴侣的欲望只会更深。
要不然菲尔也不会转化期刚过就立马揣上他了。要知道普通人鱼伴侣大部分在度过转化期几个月到半年才会有宝宝。
“不过菲尔爸爸确实让康纳爸爸的性格变了很多。”回忆完，路克斯对阮辰说，“你的梦里没有看见他们么？”
“看到了。”阮辰道，“我只看到了康纳爸爸，他对你好像真的有点凶。”
“不过他后来也鼓励你了。”
“他很喜欢我，我的格斗技巧都是他教的。”路克斯的视线停在相片中身形高大的人鱼上，“我小时候觉得他是整个世界最厉害的人鱼。”
“不过他也很严厉。”路克斯撩起衣袖，“我犯错了他就抽我这里。”
阮辰轻轻“啊”一声：“那你快去找菲尔爸爸告状！”
路克斯笑得不行：“你怎么知道？”
“软软小时候是不是也一挨打就找别人告状？”他揉了一把阮辰的头发，“不对，软软这么可爱，你的家长肯定不舍得打你。”
“打的！”阮辰竖起眉毛，“我练武偷懒，爷爷拿竹棍子打我屁股。”
路克斯好笑道：“然后你奶奶护着你？”
阮辰点头：“嗯，奶奶会骂我爷爷。”
路克斯：“菲尔也是，他会把我挡在鱼尾后面，还会偷偷给我零食。”
“你康纳爸爸不准我吃零食。”他解释。
阮辰笑着蹭蹭他：“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这么大的。”路克斯失笑。
“那要是菲尔爸爸不在怎么办？”阮辰扬起脑袋，往下溜了一点，半躺在人鱼怀里。
路克斯露出回忆的神色：“那我就一路逃跑，逃到文森的家里，他的爸爸会帮忙劝架。”
“你和文森这么小就认识？”阮辰惊讶。
“嗯。”路克斯想了几秒，“他小我十岁，那时候还是个躺在摇篮里的小不点。”
阮辰被他这个形容逗笑了。
路克斯忽然说：“软软小时候有没有很要好的朋友？”
“要好的朋友……”这问题还真给他问住了。
阮辰长得可爱，除了不爱学习哪里都好，他从小到大朋友就没少过。
不过真要说像文森这种发小，他没有。
阮辰：“我只有一般般要好的朋友。”
路克斯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就是……只能一起玩一玩，不会像你和文森这样从小一起长大。”阮辰望着他道，“没这么亲密。”
路克斯：“但我不会和文森脸贴着脸抱在一起。”
阮辰：“？”
他一时间没想明白路克斯的意思。
但把这几天人鱼忽然吃醋的事联想起来，阮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身影。
他大惊失色：“你不会也梦到我的记忆了吧？”
他小时候的样子被路克斯看光了？！
路克斯挑眉：“怎么？你不是说在我之前没和别人谈过恋爱？”
阮辰：“？？？”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梦到了啥呀？”他疑惑，“我本来就没和别人谈恋爱啊……”
路克斯有点不悦，但还是说：“有一只和我小时候长相差不多的人类，我梦到你们抱在一起，他拿他的脏手摸你的腰。”
阮辰的表情出现空白。
三秒后，他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傻？那是我篮球队的队长！”
“谈恋爱？我？和他？！”他笑得差点从路克斯尾巴上翻下去。
笑完了，阮辰后知后觉人鱼没说话。
他小心翼翼瞅了一眼路克斯的表情：“你不会那天吃醋就是因为这个吧？”
路克斯没否认：“什么是篮球队？”
“一种……团体运动。”阮辰舔舔嘴，“我和他有搂搂抱抱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路克斯还是拿他那双好看的金眸子望着阮辰。
这让阮辰霎那就有了愧疚感：“我和他只是朋友之间抱一下，可能是我们刚赢了比赛，所以我比较高兴吧。”
“软软以后会和别的朋友这样抱吗？”路克斯眉眼低垂。
阮辰最遭不住的就是他这一招。
“我那时候不是还没有遇见你么……”他薅了一把头发，“这不算，我当时是单身，现在我有你了，肯定不能再跟别人做这种亲密动作。”
路克斯“嗯”一声，也说不上多高兴：“你那天和黎萌也这样抱了。”
“……可是我对他不是喜欢，我就抱一下我的好朋友而已。”
阮辰说完，人鱼连尾巴也垂了下去。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委屈。
“你回来以后身上全是他的味道。”路克斯低声道。
人鱼骨子里的独占欲疯狂作祟。
所以他才会把阮辰按着吸了个遍，让他重新沾上自己的气息。也只能有他的气息。
阮辰和他对视，路克斯的眉眼近距离下简直是人间杀器。
目光专注到让他有点心惊。
“你怎么这么霸道……”他小声嘟囔，心里却痒痒的。
路克斯捏捏他的耳垂：“因为软软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很小气，一点都不想跟谁分享。”
“软软。”
路克斯贴上他的额头。
“以后不要跟别的人这么亲密，好不好？”
半祈求半诱哄的语气。
最重要的人。
“那你的……”他想问家人，随即想起来路克斯和他一样，早就没什么家人了。
路克斯还在等他回答。
阮辰再度抿嘴，把想翘起来的嘴角压住：“好嘛……”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鱼。”他牵住路克斯的手，“我以后，我以后不跟别人好，只和你好，只跟你天下第一好。”
话说完，后脑感觉到人鱼的掌心，唇也被路克斯衔住。
一个吻进行得很轻柔。
没带多少情.欲，只是想要跟他亲昵。
“你刚才……是不是有点想你的爸爸啦？”一吻结束，阮辰翻看照片，红着脸蛋问他。
路克斯坦诚：“有一点。”
在这种满满都是回忆的地方，不可能不想念。
更何况是那么亲近的亲属。
同样幼年失去父母，阮辰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感觉。
只是在真的得知路克斯的曾经之前，他没细想过，也没想到路克斯这样几乎在瀚海星只手遮天的人鱼也会有脆弱的情绪，也会怀念他的父亲们，甚至小时候也是个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崽崽。
他的童年跟那些普普通通又家庭幸福的人鱼没什么不同。
但这些他现在都没有了。
他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不是刚刚那一霎那，路克斯思念的神色被他撞见，他可能都不会窥见人鱼心里还有一处脆弱柔软的裂痕。
阮辰蓦地有点心疼。
“怎么了？”路克斯看他这样的表情，担心的蹭蹭他的头发，“担心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想，这么多年了，我都……”
阮辰猛地抬起下巴，按住路克斯的脑袋亲上去。
人鱼有些惊讶。
但也马上阖上眼睫，配合地搂住他。
阮辰吻得也很轻，轻却急，一下一下啄在他唇上。
想要安抚他的意味很明显。
路克斯的鱼尾放松地摇曳舒展。
享受来自伴侣的关心。
在阮辰伸出舌头试图撬他唇缝的时候，路克斯没忍住笑了一下。
还是顺着他的动作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阮辰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谁，路克斯也是第一次接受到这样的安慰。
一个生疏但是认真的吻结束，一人一鱼呼吸都稍显紊乱。
“谢谢软软。”人鱼把他耳畔的发丝拨到耳后，很轻地用指腹蹭他柔嫩的脸颊。
声音比动作还轻柔。
阮辰心脏跳得飞快，缓了缓呼吸，对他说：“以后……以后我也想跟你记录我们的生活，然后存放在这里。”
路克斯抬起眼睫。
“这里不只有你和两位父亲的回忆。”阮辰咽了咽嗓子，把刚才在脑子里反复打磨的话说完，“以后也会是我们的回忆。”
“这样你再来这里就不会只觉得伤心怀念了。”
“因为你还有我陪你。”
人鱼的耳鳍倏地张开，瞳孔收缩。
阮辰一眨不眨和他对视：“我想给你带来快乐，路克斯。”
“软软。”他的金瞳又缓慢舒展开，眼底映出阮辰的倒影，像有星子闪烁。
阮辰被他一把按进怀里。
路克斯的尾鳍绕过怀里伴侣的腰身。
他听见人鱼低唤，仿佛衔着宝贝。
“我的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