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腔镜技术，改变了以往开腹才能处理腹腔内病灶的方式，以‘开洞’的方式，将操作杆伸入腹腔，替代人手的功能。
如果说微创代表了未来外科手术的趋势，那么最能代表微创的技术，无疑就是腹腔镜了。
东南医院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逐步开展腹腔镜技术了，算是国内最早的一批腹腔镜孵化基地，普外科也借助这项代表未来发展趋势的技术，一步步走到了东南医院顶尖外科的位置。
这是一项潜力巨大的技术。
同时，这也是一项区分度很高的技术。
想要在这上面所有建树，天赋、勤奋、运气、机遇缺一不可。
张炜已经是自己故事里的天才了，四十岁不到，已经成为了普外科腹腔镜技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可此时此刻看到苏杰在手术台上的操作，他却内心震撼的难以言表。
“他的技术看起来好糙！”张炜木讷的说道。
“是的，很糙，是我见过的最糙的。”妇产科女医生认同了这个观点。
“我觉得他应该没做过几次腹腔镜手术……不，看他这个年龄，我甚至怀疑这就是他第一次上腹腔镜的台子！”
“你的判断和我一致。”
“可……”
张炜摇摇头，咬牙切齿道：“可他为什么能把阑尾割下来？”
操作漂亮有什么用？
动作优美有什么用？
手术的根本目的就是把病灶切除，解决疾病。
用过程来掩盖结果，那就是对病人耍流氓。
你总不能手术结束之后，把病人家属叫来谈话间，然后大吹特吹刚刚手术过程精彩绝伦，术者几十年的经验积累使得操作无懈可击。
病人家属一听顿时乐坏了，心想来这家医院果然没错，最后问了句，那阑尾切下来了吗？
你一愣，然后摇摇头，叹息说，手术很顺利，唯一可惜的就是阑尾没切下来，我们下次再努力吧……
苏杰的操作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初学者，可偏偏在江武医生的指导下，他又能一点一点把挤压在狭小空间的阑尾给割下来。
张炜算是开了眼了，手术竟然还能这么做？
这算什么?
声控手术？
苏杰就好像一台精密的处理器，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动作生涩丑陋，可偏偏在江武的指导下，又能准确的完成指令。
江武一开始还按照和张炜手术的模式，传达一些简单的指令给苏杰，例如：“镜头往左边去一点，你这样看不清阑尾。”
可苏杰却在台上要求江武更准确一点，更精准一点传达指令，例如：“镜头往左边去两公分，对准阑尾根部，对，然后在左旋转5度，好好好，就这样！”
苏杰几乎就是个声控机器人，江武说一句，他动一下，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违背指令的操作。
“这个小家伙真是太聪明了。”
张炜忍不住惊叹道：“他知道自己没有腹腔镜手术的经验，所以只负责做江武老师的手，这台手术看似是这个小家伙在做，可从某种意义上，江武老师的参与度才是最高的。”
“江武是脑子，而苏杰只是手。”李明辉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加入讨论。
“是的，两个人都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专长，李老师，你们科这个叫苏杰的，以前真的没上过腹腔镜手术的台子吗？”张炜疑惑道。
“据我所知，没有。”李明辉回答道。
“很合理，但又很不合理。”
张炜苦笑道：“看起来操作确实和新手没什么两样，可平面转化立体的能力，延伸操作手的精准度，都像一个老手一样，这是什么情况……”
李明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就是天才？”
“天才……”
张炜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也只能这么解释吧，努力决定下限，天赋决定上限，当年我要是和他一样有这么强的平面转化立体的能力，现在的成就，应该会更高吧。”
“阑尾切除了，根部结扎了，腹腔内也冲洗完了，这台手术结束了？”妇产科女医生看着腹腔镜屏幕，愣愣的说道。
手术台上，苏杰已经用抓钳将那截在临床上被称为‘蚓突’的阑尾给抓了出来，‘噹’的一声，敲在弯盘上，发出一声脆响，阑尾落入。
江武站在台下，双手被在身后，脸上洋溢着红润的光泽，看到光盘里的阑尾，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台手术并不是他亲手完成的。
不过声控手术，也算是变相让他过了一把手术的瘾。
这种感觉，很爽！
江武忍不住缓缓耸动肩胛骨，扩张整个胸廓，让自己这具快要生锈的躯壳也稍微活动活动。
就像是很久之前，江武做完手术之后，总会这样活动一下，放松筋骨。
“手术做的不错，天赋也很好。”江武少见的夸赞了一句，深深的看了一眼手术台，以及手术台上的苏杰，然后转身走了。
江武走的很洒脱，头也不回，显得丝毫不留恋手术间里的一切。
可台上的苏杰却顿时愣住了。
他还等着江武老师的下一步指令，可抬头一看……
江武老师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嗯？江武老师哪里去了？”苏杰蛋疼的问道。
“走了。”李明辉指了指刚刚合上的电动门。
“走了？！”苏杰顿时像电脑死机了一下，卡在手术台上一动也不敢动，手上的腹腔镜就像是两根雷管，稍微动一动就会爆炸一样。
虚拟手术间里的江武老师可不会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
张炜看着手术台上僵住的苏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你不知道该怎么结束手术？”
苏杰点点头，老老实实回答道：“不会。”
时间紧迫，苏杰在虚拟手术间根本没有精力从头开始学习腹腔镜技术，他只是想扮演好一个‘处理器’的角色，反正按照江武老师说的做，准没错。
可现在江武老师溜了……
“好吧，你下来吧，我来收尾。”张炜有些无奈道，按道理一般来说都是低年资医生给高年资医生缝皮收尾，自己今天竟然要给一个实习医生缝皮收尾？
不过转念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个实习医生，自己今天这台手术估计就要黄了。
想到等会出去后，病人家属还是会尊尊敬敬喊自己医生‘张医生’，张炜的心情顿时又变得美好了起来。
“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吧，腹腔镜收尾其实也很讲究的，处理不好，病人后续也会有很多问题！”
苏杰认真的点点头，经过短暂的接触，他现在对于腹腔镜技术确实十分感兴趣，有机会能旁观学习一下，当然十分乐意。
“好的，张炜医生。”
“叫我张老师就行了。”
“好的，张老师。”
张炜美滋滋听着苏杰喊自己老师，心想能被这种天才当做老师，自己多少也沾点光。
洗手上台，接过苏杰手中的腹腔，张炜微笑着开始收尾。
……
“张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了点困难？”
“张老师，这样恐怕不行吧。”
“张老师？”
张炜额头上大汗淋漓，扭头和苏杰商量道：
“我声控，你来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