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女友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贫僧 > 3.第03章 六合神诀

3.第03章 六合神诀(1 / 1)

那僧人一勺一勺地喂着,沈独一口一口地吞着。

没一会儿,一碗粥便已经见底。

沈独觉得有些饱了。

只是他有些奇怪,炉子上热着的好像就一碗粥,这秃驴自己不饿吗

“你吃过了”

僧人正将木勺放回碗中,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怔,接着才一弯唇角,点了点头。

原来当真是吃过了。

沈独挑了挑那凝着几许冷意的眉,放任自己仰在了素枕上,就这么看着僧人。

他“回答”过了他之后,便转回了身,将粥碗放在了一旁,又开始继续捣药。

“笃、笃、笃”

先前那规律的声音,再次响起。

窗外风雪声,依旧不小。

只是在掺杂进这捣药声之后,就变得不那么凄厉,不那么孤冷,多了一点活在尘世间的俗气。

僧人的影子,便在身后拉长、摇晃。

再好看,一会儿还好,看久了便有些无趣。

到底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沈独悄然地拧着眉头,就这么注视着僧人的动作,也辨认了一下摆在桌上的那些药草,忽然问道“这些草药,都是采来给我治伤的吗”

僧人停下动作,回看他一眼,点头。

接着又将另一块不大的生葛根放进了药盅,继续捣着药杵。清苦的药味儿,伴着那淡淡的白旃檀香息,飘满了这简单的竹舍

白旃檀乃是礼佛常用的香。

其香息本该很浓烈,乃是檀香之中最厚重的一种,可僧人身上的香息却很淡。

隐隐的,透着种安定感。

沈独本是有很多话要问的。

但大约是吃饱了有些犯困,也可能是人在伤病之中精力不比以往,又或许是这捣杵声和香息太催眠,没多一会儿,他瞌睡就上来了。

眼睛闭了闭,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有谁走了过来,放他躺回了罗汉床上,又小心将他里衣褪了。

有什么东西敷在了他肩部和腹部的伤口上。

凉凉的,有一股生涩的药草香,浸得他伤口有些发疼。

于是睡梦里,微微皱了眉头。

只是毕竟是在睡梦中,那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淡淡的戾气,比起他醒着的时候,到底消减去不少。

看上去,有种疏风朗月味道。

竟很干净。

为他换好药后,僧人在他旁边站了有一会儿,就这么看着,目中倒是露出几许先前并未在沈独面前露出的思量。

似乎是有些犹豫和迟疑。

但最终还是无声地垂了眼眸,眉眼间隐约的慈悲透了出来,打了个稽首,转过身去。

他把这小小的竹舍收拾了一遍。

临墙放着的书架,摆满了药草的桌案,还有用过的粥碗和药碗,甚至是还燃着的、红红的火炉

一应琐碎打理妥当,才轻轻地推了门。

“呼啦”

外面呼啸的风顿时涌了进来,吹起僧人月白的袍角,连着屋子里那唯一的一盏油灯都剧烈地闪烁摇晃起来。

黑漆漆的竹林里,只有靠近竹舍的雪地上有着一层淡淡的、莹白的光。

凄风,冷夜

僧人回身将门合上,抬首向着竹林外望去。

是一座不特别高的山岳。

竹林所在的位置便在山脚下,有一条长长的、逶迤的山道,盘旋通向山的高处。

在这样的黑夜里,一眼就能看到高处寺庙零星的灯火。

他放轻脚步走下去,僧鞋踩在雪地里,浑无半点声音。

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竹林尽头。

大雪下了一夜方停。

次日。

沈独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窗缝里已经有隆冬里冷清的日光照了进来,屋内火炉里还留着暖暖的余温,整个屋子里干干净净。

他眨了眨眼,才一下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间天崖。

身上的伤,经此一夜,似乎又好了许多。

他咳嗽了一声,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将自己衣襟拉开一看,就知道那药已经被人换上了新的。

是昨天他捣过的药汁

“这秃驴”

仔细感受了一下,沈独不由得自己嘀咕了一声,一时想起昨夜那僧人捣药时候熟练的手法,还有那案上某些自己不认得的药草。

“医术倒好像可以没比倪千千差多少啊”

他的伤势有多重,自己知道。

顾昭那时下手是没留情的,更不用说背后还有一把刀,前后夹击,没死都是命大。

算算,顶多昏迷了一整天,不会太长。

可伤势

这复原的速度,可不是他本来应该有的,即便是换了一个名医来,也未必有这么快。

除非是倪千千。

间天崖是有药庐的。

但里面住的不是和尚,而是脾气很臭的白骨药医倪千千,一个不修边幅但医术惊人的臭婆娘。

沈独还记得,当年在斜风山庄初见,她是去给陆飞婵看伤。她年纪虽不大,却已经是名满江湖的神医。

他与陆飞婵有些交情。

可没想到,才进了门,倪千千那一双桃花眼就转了过来,打量打量他面色之后,竟叹“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到底多行不义必自毙六合神诀本就是逆天之法,你修也就罢了,还修岔了。怕是这十年内就要死了”

他知道自己练的是什么东西,没作声。

裴无寂却因此大怒。

他那时已经是他的左膀右臂,练得满腹深沉心机,当场没表现出什么,待一行人离开斜风山庄后,竟立刻派了人把倪千千抓了来,囚在间天崖下的深谷里。

裴无寂素来听不得谁说他要死。

就算是白骨药医倪千千也一样。

倪千千何曾料到自己会遭到如此待遇

才到避天谷就闹了个天翻地覆。

裴无寂只提着那把刀跟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掌管间天崖的药庐,负责给我们道主看病。你说他活不过十年,我偏要你治好他。他若不能长命百岁,我就在你面前屠了苏氏满门。”

从此以后,倪千千就没能走出过间天崖一步。

她脾性越来越怪。

给沈独开的药,也越来越难吃。

所以渐渐地,沈独就不爱吃那些药,也不爱让倪千千帮自己看病了。

掐指一算,倪千千已经在避天谷住了八年,距离她说的那个“十年”,也就剩下不到两年。

“说不准没等到反噬到心脉就死了,哪里需要十年那么久”

沈独从这药联想到了倪千千,联想到了她说的话,联想到了自己修炼的六合神诀,却是冷笑着嘲了一句。

人都说他练六合神诀是找死。

殊不知

若是不练,他这一条性命早就在当初妖魔道大变的那一日就没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如今在世上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他从阎王老爷的生死簿缝里抠出来、夺出来的。

多活上一天,便是多赚上一天。

旁人战战兢兢,他只笑老天爷斗不过他,至今还收不走他这一条轻狂恶毒的贱命

眼底那几分深重的戾气,又浮了出来。

“咳”

沈独又咳嗽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放在不远处桌案上的茶壶,干脆强忍着痛,掀了厚厚的棉被起身,蹒跚走了过去。

壶里有水。

他端起来,也没准备用茶杯,就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几大口,才将其放下。

这一刻,便正好看到了案前的窗。

于是微微一皱眉。

昨夜他问过,那僧人也点了头,这里就是天机禅院。

但到底是天机禅院什么地方

记忆中,天机禅院鲜少插手俗务。

所有逃到止戈碑的江湖人,基本都是在那一条界限之内自生自灭,禅院里面是不管外面的生死的。

可自己,竟被人救了

沈独不是多疑的性情,但妖魔道上十年见过的阴谋诡计太多了,以至于他此刻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安全的处境。

“吱呀”一声。

手指搭在了冰冷的窗沿上,他略略用力,一下就将这一扇窗给拉开了。

外头雪停了,风还不小。

封冻的严寒立刻扑面而来。

沈独穿得实在很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才凝神往外看去。

一片竹林。

大雪埋了林间幽径。

远山雪白,却能看见山上雪松层层,叠在顶上禅院的檐角边。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几片金色的琉璃瓦。

天蓝蓝的。

云都不怎么能看到。

隆冬里一轮难得的朗日高挂着,向那山顶一照,云雾蒸腾,钟鼓楼高耸,仿若佛国。

“天机禅院”

天下武学的至高境,整个江湖最超然的所在

饶是沈独已是一方霸主,此刻得见,竟也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惊叹。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重重的顾虑。

第一,那秃驴今早不见了,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机禅院若是知道自己的弟子救了他这么个大魔头,会如何处置

第三,眼下这个困局,他要怎样才能走出

试着一运功,全身气脉简直跟针扎一样疼痛

沈独差点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忽然之间,就生出了问候顾昭和那背后捅刀人十八代祖宗的心

六合神诀他已经练了十多年。

即便是在间天崖,这也是传说中的禁法,在许多年前就被人沉入了崖下,不允许妖魔道中人修炼。

可沈独却练了。

至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在所有人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杀了自己的父母,逐出了自己的大师兄,练成了六合神诀。

而且,就在当上妖魔道主的这一年,他练功时出了岔子

心有邪念,走火入魔。

一下就坏了几条经脉。

从此以后每过四十九日,就要忍受一次来自六合神诀蕴蓄功力本身的反噬。

而且,这反噬之力并不因为他修为的增长而减弱。相反,功力越深,修为越强,反噬也越狠。

痛苦倒在其次。

对沈独而言,更多的、更让他耿耿于怀的,大抵还是“屈辱”。

除了裴无寂,他没有让任何人见过自己发作时的样子。

当年,裴无寂才十六。

还是个因为父母之仇而对他怀有一腔恨意的少年。

沈独觉得用完了,再杀了他,也不过是杀了个对自己有杀心的潜在复仇者,怎么都不会引人怀疑。

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最终竟会留下他的性命,且还看他一步步爬到了仅次于自己的位置

是因为什么

因为事后他彷徨的眼神,还是那强作镇定时泄露的一丝怯懦

沈独不记得了。

也不想记得了。

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尽快脱困,只怕即便保住了一时的性命,再过二十七日,也是死路一条

是的。

距离下一次六合神诀的反噬,只有二十七天了。

如今的他可不是当初的他。

六合神诀已经大成,反噬之力本来已经足够恐怖,更不用说经过那一场“鸿门宴”之后,他周身经脉都破碎零落

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在天机禅院发现之前,尽快想办法搞定这一身严重的伤势,离开此处,回到间天崖,找裴无寂,或者其他人;

要么

“砰”

心情陡然恶劣到了极点,忽然就觉得眼前那还算美妙的雪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沈独抬手就将窗给摔上了。

他撑着自己身子,回到了罗汉床上。

也不知那秃驴用的什么药,肩部和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便艰难地盘坐了下来,想要重新静心,再试一试。

可情况并没有比先前好多少。

经脉破碎的情况下,丹田里蕴蓄了多少浑厚的内力,都是白搭

在尝试过第三次之后,那本就因受伤而脆弱的经脉,终于承受不住,“啪”地又碎了一条

体内一阵剧痛

沈独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一痛,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按住自己胸膛,勉力撑着没倒下去。

可到底没忍住,这一瞬间,咬牙切齿地爆了一句粗口“六合神诀,神神你麻痹”

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沈独满肚子都是火气,浑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力,只觉得整个人从来没有过的虚弱。

他连坐都不怎么坐得稳了。

于是躺回了床上,扯过被子来将自己裹上,闭上眼睛,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就这么不知躺了多久。

约莫是中午。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很细碎,是踩在雪里,有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

沈独一下就睁开了眼。

目光正对着门口。

是那僧人回来了,依旧是昨夜见过的那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或许是因为从山上下来,僧袍的袍角上沾了不少的泥水,脏污了一片。

于是沈独看着,又皱了眉。

他没说话。

僧人见他醒了,也没惊讶,提着手中简单的食盒就走了进来,又返身将门合上,免得冷风吹进来。

接着便走到桌旁,打开了食盒,端出了一碗白粥。

白粥

吃这玩意儿,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喂,我说”

沈独向他一挑眉,一手枕在自己脑后,一张有些冰冷邪气的面容上浮出了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态。

“和尚,我好歹是个病患,能给点肉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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