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很多人看着我们,柴岭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打着哈哈说道:“吃饭吃饭,多吃点饭,咱们难得热闹嘛。”
他朋友也立刻说:“朋友朋友,吃饭吃饭。”并且开始为我布菜,倒茶。
我笑嘻嘻地说:“你们就是这样宠着柴小玉的,所以才让她这样荤素不忌,瞎说八道的吧。但是,这样可不是宠爱,而是祸害,万一有一天,她这张嘴就会给你们招来祸事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却语重心长。
柴岭听懂了,立刻端起了茶杯,“小七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小玉是我柴家唯一的女儿,父亲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也从来不肯大声呵斥一句。今日一聚,的确让我看到了小玉的不足以及危险,多谢小七提醒。托大说辞,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感谢小七今日相聚。”
“懂就好。”我浅笑着喝下了这杯茶。
不过,柴小玉还没有明白,依然有点想挣扎要跟我争辩什么。柴岭按住她,说道:“妹妹,小七的好意值得你终身受益,万万不可再瞎说八道。”
“什么呀,是她瞎说八道的,我怎么能嫁给二公子呢?”柴小玉一脸的委屈。
“日后你就会懂了。谨言慎行,才是生存之理。”柴岭和他的朋友都又冲我举了举茶杯。
看到我们这桌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样子,餐馆也恢复了热闹。
吃完饭,肖小三还没有过来。因为也不需要去地下赌场,其实有没有他并不太重要。所以柴岭问我下一站要去哪里的时候,我直接迈步往普仁堂走过去,“咱们就按摩去吧,我这脖子已经很疼了。”
“行,王大娘应该在的。”柴岭是个尽职的导游,照顾得很周到。我们几个撑着伞又进了普仁堂,这里是药馆,也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馆。主理人姓王,一个力量型的老太太。据说是家承医术百年,在丰都县也是很有名气的。
医馆还是很气魄的,还有不少看起来是练家子的弟子,有一些在整理药材,有一些纯粹是在练武。阴天下雨,天黑的早,这群人点了灯,一派繁忙景象。
“王大娘,这是我一个朋友,睡觉落枕了,您给瞅瞅。”柴岭对着迎出来的王大娘客气地打过招呼之后,向她介绍我的状况。
实际上,我和王大娘是相互打量,彼此都在看对方。当然,她可是老江湖了,眼光毒辣,一看就说:“这都拖了一整天才过来吧,应该挺疼的了。”
“是啊,难受。”我则随口回答着,也看了看她,身量不高,明显很有力量感。要是打起来,我未必是她的对手,并且很可能一招就倒了。
“行,到柏松这间屋来,我给你看看。”王大娘倒是真豪爽,一旁的柴小玉还噘着嘴,“小玉,跟着一起来吧,我给你也看看胳膊,那天不是扭了么。”
“哦。”柴小玉应该也是熟客,也完全没有客气,直接跟了进来。
柏松是这间屋子的名字,其实就是个理疗室之类的小屋子,一面屏风,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小圆桌和两个绣墩。屋子里全是中草药的味道,一开始闻不惯,待了一会才习惯一些。
“您先给小玉看吧,我这个已经一天了,不差这一会儿。”我看她和小玉很熟,就谦让了一下。王大娘也没客气,直接拉住小玉的胳膊,咔咔咔地扭了几下,又大力捏了两把,然后说:“好了,没事了。”
柴小玉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笑着说:“还是王大娘厉害,果然很舒服。”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心里倒没觉得这跌打损伤的治疗方式有多神奇,只是觉得有点害怕,这咔咔咔的,还不把我直接掰折了呀。
“来吧,小姑娘,该你了。脖子落枕是吧,你躺在这里,趴下,我给你捏捏就好了。”王大娘笑容满面,我则紧张万分。捏脖子呀,也这样大力气啊,不好吧。
“别怕,很快的。”王大娘继续说着,“不疼,也不用力。”
“哦,这个吧,我吧,要不,别了吧。”我已经开始结巴了,柴小玉在一边火上加油,“姐,你不是怕了吧,没事的,咔吧几下子就好了。”
“别呀。”我已经开始偷瞄门口的通道了。王大娘一把拉住了我,略略使了点力气,就把我拽到了床上,几乎就是按着我趴了下来,安慰我说:“别怕,你这个不像小玉那样,再说了,你又不受力,我几下就好。”
说完,王大娘就用双手在我的脖颈之处揉捏起来,的确没用什么力气,只是一个小点,一个小点的按下去,一点点又揉开,还有一小股热流注入其中,让我逐渐放松下来。她一边揉一边说:“你这是寒症,看来不仅仅是受凉了,最近还没有睡好,思虑过重。应该再热敷一下才好,肩颈处太僵硬了,运动也少,适当地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
“唔,我最近是有点累。”想我这一天到晚的琢磨奸计,那里有时间运动啊。王大娘这手法还真是轻柔,慢慢地,我感觉落枕的地方已经完全不疼了,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这孩子的经脉不通,可能还有一些地方是堵的,应该调理一下的。”王大娘指挥柴小玉,“去,把帘子全都拉上,找虎子去那些艾草,我给这姑娘做一次熏蒸艾草,她体寒得也很严重。是不是月事来了之后,又受凉了?现在感觉食欲不好,还恶心?”
“嗯,难受。”我的身体自然是我知道,没想到这王大娘捏了捏脖子就知道我身体的状况,果然人家开普仁堂不是骗人的,是真有些本事的。
“我给你做一次艾草,会感觉舒服一点。让腰腹部暖和了,才是女人的根本。”王大娘给我捏完肩颈,又让我平躺下来。“这屋里没有外人,就咱们娘俩,你把外衣脱了,掀起小衣,露出腹部,我要给你做一下针灸,专门针灸肚子。”
“啊?扎肚子啊?”我又惊慌了一下,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我。
王大娘笑着说:“这有什么啊?针灸可以扎任何地方,有人为了治疗寒症还要扎脚呢。咱们针灸一下,艾草一下,半柱香时间就好。放心,你是柴岭的朋友,也是柴家的朋友,我得帮你舒服一点。”
得,这还下不来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被按摩过和针灸过。原来隅月庵那群尼姑们有时候拿我练手,在我的身上、脑袋上也没少扎针,只是我还真的没有脱成这样过。就算是夏天天气热,我也没有直接把肚子晾出来,直接给一个陌生的老太太看。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大娘这豪爽的性子也是挺让人豁出去的,想不好意思都不太好意思了。
王大娘让柴小玉先出去,让我平躺着,肚子上按照穴位的方式放了几小坨艾草制成的香,暗暗燃烧着,皮肤能够感受到热度,但并不滚烫。这可能就是草药的神奇之中,我在这味道中感到一丝安稳,甚至开始困倦了。半柱香的时间,我已经觉得身体有些热度,王大娘守在我的身边,用自己温暖的手覆盖住我的肚脐位置,微微用力,让我感受一点点温暖……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口肖不修的声音:“肖小七呢?”
柴小玉说:“里面啊。”
“做什么?”
“脱光了,按……”
话音还没有落,就先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房门被用力踹开,肖不修一声历喝:“放手!”
这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王大娘也抖了一下。
肖不修速度极快,直接冲了进来,一掌将王大娘推到了墙角,然后站到我的床前,用掌风扫落我肚子上的艾草灰烬,迅速在我身上的几处穴位上探了探。然后用手覆盖住我的肚脐位置,按了一下,才低声问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啊?”他这一连串动作令人眼花缭乱,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唯一能够明白的是他的手正在我裸露的肚子上,还挺凉的。“治疗月事寒症,正在熏艾草……”
“……”肖不修脸上出现了尴尬,“你就这样治疗?”
“好像别人也都这样治疗的……”我也挺结巴的,因为我也没见过。肖不修想将手撤回来,我则一把抓住了他,继续按在肚子上,“不行啊,刚有点艾草的热气,不能泄气的,你得捂住,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对了,还得输送点真气,刚才王大娘正在输真气,可热乎了……”
肖不修的脸又黑了两层,我这才看清楚他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雨水,身上的黑衣也已经被打湿了,暗暗地流着水。他的武功那么高,几下子就知道我没有受伤,只是在做中医治疗而已。王大娘这个时候也已经从墙角爬了起来,嘴角都流了血,哑声道:“这位官爷好身手,老身不过是治疗寒症而已,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哎,误会误会!”我躺在床上,冲着王大娘说,“赔礼道歉,我错了!”
肖不修使劲按了一下我的肚子,吓得我差点喊出来。此时,肖小三和其他侍卫也冲了进来,带来了一股雨中寒气。肖不修立刻将身上湿乎乎地披风遮盖在我的肚子上,但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并且慢慢从我的肚脐处注入了一点点热流,舒服得我又没说出话来。
“小七怎么了?”肖小三紧张的要死,一个箭步就跑了过来,肖不修的声音恢复了沉稳,“无事。”
肖小三这才停下脚步,然后转手将王大娘控制住,“这人什么情况?”
“误会啊,误会啊!”柴岭也跟着跑了进来,“就是来治疗落枕的,没有别的。是我那妹子瞎说八道,大人们手下留情啊。”
“出去!”肖不修喝道。
侍卫们立刻把所有人都拖了出去,肖小三也将王大娘拽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肖不修,房门虽然踹飞了,但还有个屏风,堪堪能够挡住这张治疗床。我眯着眼睛看着肖不修,他正看着我,屋里的烛光不是很强,但刚好还是能够看清他的表情。
“肖大人是疯了么?”我轻声问道。
“嗯。”肖不修百年难遇的认真回答。
“肖大人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做那只叫肖小七的猫儿了?”
“嗯?”
“我听说,猫若是对人亮出自己的肚皮,并且任由这个人抚摸,就证明猫儿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信任。现在,我这个肖小七也对肖大人亮出了肚皮,是不是也是猫儿呢?”
“你想说什么?”肖不修的眼睛里有我不懂的光芒。
“只是想说,希望肖大人知道,我是李小满,不是肖小七,不是那只猫,是一个人。”
“所以呢?”
“对我像对待一个人那样。”
“好。”
“嗯?”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我有点心慌。
果然接下来那句话,我完全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此次逾期不归,惹出这么多事端,攒军棍一千,回京城后执行。”
我觉得肖不修绝对是上天派下来折磨我的,身心灵全方位的。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他手掌里的温暖,现在全都是气,一肚子气。我刚想掰开他的手,他居然还牢牢地贴在我的肚子上,然后还很认真的说:“这种真气输送必须半柱香时间,否则前功尽弃,你再等一下。”
我去,这人简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吧,被南厂的玉面修罗肖都督按住肚子输真气,这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肖不修的确是疯了,我只想昏死过去。
不过,门外传来了打斗声,还挺激烈的,伴随着柴岭和他朋友的声音,他们喊着“误会了误会了”,但是应该是完全没有用,因为这打斗的声音很热闹,有人喊了几嗓子,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杂物倒塌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了,并且开始有呻吟的声音。
肖小三站在门口低声说:“大人,这医馆的人都已经控制住,您看要怎么处理?”
“杀!”肖不修那张脸特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