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主殿
“呯”的一声,
精致的琉璃玉盏,刹时碎在了南琴脚边。
“娘娘息怒。”
南琴不敢躲,就算发现身前碎有琉璃碎片,她还是毫不惊疑地跪下劝禀。
“好一个皇帝!”
悫太后怒容满面,“竟敢让哀家去皇喾寺祈福!”
还仅仅只是派个狗奴才过来,‘知会’她一声、
连理由都懒得找!
随便就搪塞了个理由:
下个月初六,皇帝就要御驾亲征,正好后宫有嫔妃怀上了皇嗣,‘劳动’她这个嫡母皇太后去皇喾寺,给谢氏皇室吃斋念佛,祈求上天赐福——
皇帝凯旋归来,皇嗣平安出生。
话里话外,都直指她这个嫡母皇太后不仁不慈!
真真可笑,
说来说去,泰雍帝还不是为了给他的生母厉氏出气!
“娘娘,这是个机会。”
南琴额际冒汗的忍着痛,并平静给悫太后上了一杯温茶,习以为常的出谋献策,提点道:“娘娘一直被困禁在后宫,连句话儿都传递不出宫外,不若离了皇宫,更自由……”
皇宫中,不管是宫奴还是御卫,基本都被泰雍帝把守住,慈安宫连句小话都递不到定南蕃王爷手中,这一禁锢,就整整五年了……
“哀家知道是机会,但这样子被那孽子撵出宫门,哀家气不顺!”
悫太后端着‘嫡母皇太后’的面子,最后竟是被一个庶子赶出宫门,整个上羿国朝要如何看待她这个嫡母皇太后!
“娘娘,留得青山在,一切皆有可能!”
南琴挪行了半步,伏地劝禀。
深吸了口气,悫太后还是相信南琴的,见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诫,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需要有人给她递一个梯子下阶:
“好,哀家听你的……可查出来,那白婕妤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怕是曹常在被人算计了。”
“无妨,害人的东西,都是那孽子后宫嫔妃媵嫱送过来的孝敬礼贽,每样都有礼单记着,哀家最多是顺势而为罢了。”
冷冷地“哼”了一声,悫太后怒气斥了两句,人就冷静下来,喝了口温茶,“可笑,那孽子就不配为人父!”
一想到先帝,径自略过她收养在膝下的恪王,反而立了谢夙秉那个孽子为新帝,她心口又是一阵阵的疼痛,握拳捶了两下桌面,眯了眼下令:
“你让南荷去永寿宫跟着曹氏,不管怎么样,都得尽快怀上那孽子皇嗣……”
如今泰雍帝膝下只有两位年幼的皇女,偏偏他又要御驾亲征,直取北蜀国前朝皇室一伙反贼,这‘皇长子’出在哪家世家勋贵之女的肚皮,就非常重要——
不光悫太后在谋算,整个后宫女人都在暗中谋算着……
“娘娘,距离皇帝出征,已时日不多,皇帝怕是不会传召曹常在侍奉。”
南琴后背衣裳都痛湿了,努力稳着颤意摇了摇头,一语道破悫太后的‘妄想’:
“娘娘,与其盯着皇帝皇嗣,不如等出了皇宫再谋后事。恪王殿下膝下已经育有嫡长子,反倒是怀王殿下那边,听说怀王妃腹中这胎,有九成是子息。”
在她看来:
皇帝马上要亲征,再盯着他还未出生的胎儿,希望太渺茫了,还不如盯着两位王爷!
怀王因为脚疾,对外操着‘情深义重’的人设,目前只娶了一个正妃,双侧妃虚空。
而至今时,
怀王妃只生育了两位嫡女,如今正怀着身孕,已经有五个月了。
“不能放松,必须两把抓!”
『立嫡立长、无嫡立长。』
『……怀王行二,恪王行三,若是那孽子真死在沙场了,且无承位皇嗣,自然要优先从怀王膝下立皇储。』
悫太后喝斥了句,伸手吸了口南菱送上前的淡巴菰,享受着迷了一会儿后,才竖眉阴冷道:
“老二那里得盯紧了,绝对不能让他生下嫡长子!混账东西,哀家送到怀王府的侍姬,竟是一个都没能怀上,都是废物!”
“娘娘息怒!”
南琴和南菱一同劝禀,声线一高一低。
比起南菱好运——只要伏在榻上伺候悫太后享用淡巴菰,南琴就惨多了。
此时,她双膝已伤得不轻,膝下一滩血迹,裙摆都染成了降红色……
“后宫绝不能放松,别看那孽子臭名昭彰,但实力强悍无比,五年下来,两朝重臣泰半已经被他拿捏在手中的,已然过半以上了……老三想上位?不过是痴心妄想!”
悫太后讽刺的呢喃,心中却明了:
『皇权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若是那孽子真死了,谢氏皇朝定然要生动荡……』
听见主子娘娘的谩骂,令南琴和南菱更是不敢妄动一下,权当自己耳聋了。
“南琴,你这耿直性子……唉~”
许是嗅到空气中血腥气味了,悫太后眯眼扫了下南琴双膝,幽幽叹了一声,抬手摸了南琴鬓角鸦发,疼惜道:
“南菱,你扶南琴下去包扎伤口,哀家要静一下。”
“是。”
“奴婢谢娘娘怜惜,只是这皇喾寺……”
“行了,哀家听你的劝,你们下去准备吧。”
状是无力的挥了挥手,悫太后倚在罗汉榻上,捏着玉烟袋吞云吐雾起来……
……
钟粹宫·主殿
“……娘娘?”
兰吉有些担心地看着高位上的主子,不安的低唤。
皇上越来越不给祁贵妃娘娘颜面了,就派了一个临平之来宣口谕——
“呵,本宫无事。”
祁滟瑶单手撑住通红的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来的目光冷若冰霜,阴鸷低语:
“本宫还没有输!
不过是又要亲力亲为,照顾皇帝子嗣出生罢了,一回生、两回熟……相比悫太后,本宫这等‘责罚’,还算是轻的!
你们瞧瞧,悫太后这嫡母皇太后可是被皇帝驱逐出宫了呢~
还有那两个蠢货,竟然真被皇帝罚去了储秀宫,啧啧,倒是便宜那些小贱婢了!
哦,还有澹台怀柔,也是愚痴而不自知,活着也就是占个嫔位罢了……”
“……”
兰吉和刚送了临平之回来的芳官互望一眼,只能越发小心地伺候主子,不敢开口了。
“芳官,你去把东侧殿收拾出来,准备随时迎接白婕妤。”
祁贵妃沉浸于后宅争斗多年,对于皇帝的一些小偏好,多少心里也有个数,她哑声吩咐:
“也通知沐青、方娘子,给本宫好好守好后殿,可别再让大皇女冒失冒失伤了贵体,本宫不想再听到皇帝的训斥!”
“是,奴婢现在就去处理。”
芳官领了令,立马行礼退出主殿。
“娘娘,孙才人那?”
“那也是个蠢货!让她老实呆在寢殿不要出去招惹事非,非要跟着本宫对着干,被人三言两语挑唆的与本宫生嫌隙、蠢死了!”
提起孙丽华,祁贵妃玉脸刹时黑了,很是发火地低咒了句:“这是被保护得太好,还得让她吃些苦头,方能为本宫所用……”
孙才人是祁贵妃母族姨表妹,两人虽差了年岁,但未出阁前,祁滟瑶还是挺喜欢小时候的孙才人的……只是没想到,长大了的孙才人,居然长歪了。
而她跟悫太后做交易,是为了让孙才人进宫,能让她借腹生子!
“娘娘,不若先用着西侧殿的宫美人?”
“宫氏?”
『宫绮媚……』
祁滟瑶一下就浮出宫美人那张小巧圆脸,当即又捏了捏鼻梁,一口口憋气压在胸腔中,不上不下的贼难受,满嘴嫌弃的反驳:
“不行,她城府太深了。秀女能被挑选进宫侍奉皇帝,怎么可能会是个小结巴?她装傻都装得不过心……偏偏还以假乱真,行为看似愚蠢,却湛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且明显,她不想投靠本宫!”
“娘娘,时间不够了,皇帝马上要亲征……”
兰吉不死心地再劝禀,提出重点:“只有住在咱们钟粹宫的人,才好掌控。”
“……容本宫想想。”
闻言,祁贵妃一脸黑沉地望向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