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夜孤寂而寒冷,星空却是一如既往的璀璨。
迢迢银汉,明亮光晕的犹如迢迢悬挂在天际的丝带,伴随着寒风微微摇曳着。光辉垂落,流波方圆五里内的地面竟像是一个平静的江面,忽然受到满天星辰引潮力的作用,流沙卷浪,波动不止。
流波因此而得名,可高叹一声自然造物之奇功。这流波也不知是哪位不世高人布下了奇绝的九曲定波大阵,深处在潮汐沙海的中心,却稳如泰山,不受半点影响。传说此地曾是绵延数千里的巍峨山脉,群山之首高耸入云,壮丽之势丝毫不逊于九州任一名山。
然而不知何故,这一条堪称九州大龙脉的福地却被黄风吞没,山脉下沉化作荒芜的黄山大地,曾经那座犹如擎天之柱的群山王,也只留下了小半截的身躯,光秃秃地屹立在流波以北。从天际鸟瞰,此山就如一条天神臂膀,将流波捧于掌中,所以当地的人也常将此山叫做“流波山”。
此刻,正有两道人影掠过明月,掩下云头。
荒凉的流波山,连一只虫兽夜间栖息或是活动的动静都没有,寂静阴森,总叫人心底有些发毛,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黑暗中凝视着来人。
叶无量皱了皱眉,运起神识笼罩整座流波山。一股灰蒙蒙的污秽之气自地底缓缓上浮,“咦,邪气凛然,必有邪物滋生。”叶无量微微惊疑,催动《太玄经》,目光如炬,再朝流波山看去,又见厚重的土灵黄光直冲山顶,心中忽然起了莫名之感,当下又是一声惊疑,“怪哉,流波折不毛之地,竟也能孕育灵宝。”
“秦大哥,此山有何名堂?”
“你看出来了?”秦刀笑了笑,早就料到叶无量会有此一问,解释道:“别看这流波山荒凉不毛,曾经也是能比肩泰山的名山。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势力宗门想要独占流波山,探寻地底奇宝。天地奇宝,有德者居之,哪是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所能占为己有的。可笑的是,前来赴死之人络绎不绝,但但谁也没有瞧得见过宝物。”
“哦?照秦大哥所言,流波山应该有很多修士聚集才是,可亲眼所见,却连一点人气都没有,这又是为何。”叶无量有些好奇,流波山孕育的宝物珍奇宝贵自是不用多疑,千百年如果是公开的秘密,天下道门都想占为己有,那为何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就连天道宗的收藏的古籍经卷中对此事也是只字未提。
“老弟,你有所不知,永州这潭水,面上平静,下面却浑得很。”
九州正派道门组建道盟,对抗魔门势力,统治州郡可谓日久时深,但道盟对永州统治也不过是从五百年前开始。永州毗邻妖魔两族所居西陆云荒和北陆雷凉,当时人妖魔三族虽然冲突不断,但在永州却能分而自治,势力可谓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直到五百年前,正魔大战的结束,魔族和妖族被连根拔起,能杀则杀,能赶则赶,永州才真正意义上成了人族的栖息地。
秦刀不厌其烦地解释,“永州道盟看似永州的统治者,但论实力与我魔门相比,也不过是五五开。如果真要拼斗起来,他们未必能讨得了什么便宜。你看这座流波山,为何山下那般繁荣,山上却如此荒凉,就是永州道盟和魔门还未达成统一,外界势力想要插手,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门势力本就强势,而且超过一半指数集中在永州,永州道盟即便想要铲除魔门,在永州一家做大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九州道盟与魔门取得平衡,两方势力拉着其他州的道盟坐着肮脏的买卖,更是无人敢染指流波山的宝物了。
叶无量想了想便也释然了,白莲道在流波山建立地宫,更是坐实了永州道盟与魔门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虽然独孤博韬光养晦,让极乐派做大,但天魔宗难道就甘愿将如此有赚头的买卖拱手相让?天魔宗真就像清水一样澄澈无暇么?
微微偏头注视着秦刀,叶无量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未能问出口。
“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常言道,眼见为实,待会儿你自己进去一看便知。”秦刀将黑袍和面具扔给了叶无量,自己也麻利地换上,“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那地宫可不是平日逛的市井妓馆……罢了,有些事得你亲眼瞧了,才知道这世间人性的罪恶能够到何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秦刀欲言又止,地宫藏着的罪恶是见不得光的,如果叶无量在地宫动手,无疑是捅了马蜂窝,但他了解叶无量——一个奸狡至极而又不是侠骨仁心之人,但凭心意行事,劝与不劝都没有任何意义。
叶无量本没必要经受这一切,但孤独博的命令,秦刀不得不遵守。心里有些愧疚,也失了磊落,秦刀不知该如何面对叶无量,只得早早地戴上那金属面具,以掩饰自己的愧疚。
面具触手冰凉,质地特别,血罗刹那张脸狰狞可怖,额头上还有刻着白色的莲花。叶无量不假思索地戴上了面具,披上了黑袍,淡淡地说:“既然来了,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如果真如秦大哥所言,那地宫里藏着的罪孽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便如孤独博前辈所愿,捅了他白莲道这个害人的马蜂窝。”
叶无量三句不离“独孤博”,分明是对独孤博和他的不信任,但事实如此,秦刀也没别的法子,只得长叹一口气,带着叶无量直奔流波山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