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初晨的赵府中,气氛没有往日的松懈,反倒是蒙上了一层轻微的肃然。
各院中的下人们做事都吊着一颗心,生怕惹怒这府邸中的主子。
倾玉斋。
郑姨娘从李娘子的手中接过装着乌黑汤水的药碗,带着一丝小心:“这,药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吧。”
李娘子笑了笑,声音也刻意放低:“姨娘说笑了,是药三分毒。”
郑姨娘神情变了变,嘴角牵强的扯着笑意,说道:“那麻烦娘子了。”
李娘子微颔首,抬眸时,见郑姨娘眼中的神色,又道:“这些药对女子的身子很不好,也有可能会落下病根,姨娘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李娘子见郑姨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继续说道:“姑娘是第一次,避子汤其实大可不必。”
言外之意就是不可能一次就能有子嗣。
郑姨娘恍惚了一下,随即说道:“要杜绝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郑姨娘深知,赵韵凤如果真的有了子嗣,那才是真的完了。
如今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
待赵闰归府,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给夫人诊脉。”李娘子说着微微福身便转身离开倾玉斋。
郑姨娘觉得端着的药碗格外的烫手,她深知这碗药会给赵韵凤留下什么样的病根,但为了让赵韵凤能有个好前程,只好出此下策。
走进赵韵凤的房中,郑姨娘直接走上前。
“凤儿?”郑姨娘小声喊着。
床榻上双目呆滞的赵韵凤听着这道声音眼皮微动,却没有回应。
“来,把药喝了。”郑姨娘并没有告知这是什么药。
赵韵凤依旧不说话。
郑姨娘把药碗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祖母说,这件事等你父亲回来再说,这府中没有多少人知道,和孙家的亲事依旧可以。”
郑姨娘原本对孙家有着不少的埋怨,毕竟孙家的身份地位连赵家皮毛都比不上。
现在赵韵凤这般,能嫁入孙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凭什么要我嫁进孙家!?”
赵韵凤的一道嘶吼让郑姨娘的神情猛的一变,她想要安慰但好像不知从何安慰。
正是此时,郑姨娘身边的绿萝走进房中,神色凝重。
“姨娘。”绿萝喊道。
郑姨娘看了一眼几乎狰狞着面孔的赵韵凤,又看向绿萝,说道:“无妨,你说吧,什么事。”
“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把五姑娘六姑娘身边的丫头给处置了,大姑娘身边的紫骁刚刚被陈妈妈带走。”绿萝神色慌张。
赵韵凤一听,蹭的一下坐起身,双手紧紧的抓住郑姨娘的手腕:“娘、能不能求求祖母,让她放过紫骁?”
郑姨娘推开赵韵凤的手,冷声道:“这件事你不能插手,不要提了。”
赵韵凤的眼眶红了,尽管醒来后想起那夜的折磨也没有这般失神过,紫骁可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紫骁就这样没了?
“还有,还有刚刚夫人娘家的母亲也来了。”绿萝又说道。
郑姨娘一听王氏娘家的母亲就站起身来,这些年她也安插的有人在听雪堂,王氏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个时候王家的人前来,是不是应了老夫人的话?
王氏不会放过赵晚楼?
“邑园那边,今日可有什么动静?”郑姨娘闻到。
绿萝摇头:“从昨日回来,二姑娘便一直在邑园中,今日一早连老夫人那里也没有去请安。”
郑姨娘冷声一笑:“她是没脸去见老夫人、小贱人!”
“凤儿,把药喝了,你放心便是,你所受的苦,娘都替你加倍的还给赵晚楼那个贱人身上!”郑姨娘声音格外的凛冽。
赵韵凤面目狰狞,端起那碗药就是一仰而尽。
绿萝立即上前接过赵韵凤手中的碗。
郑姨娘上前拿着锦帕擦着赵韵凤的嘴角,柔和的说道:“凤儿,你放心,你不会白白吃这个亏。”
赵韵凤看了一眼郑姨娘,眸色深处沁出层层的寒意,然后躺下,蒙在被子中。
郑姨娘看着那被子有着轻微的颤意,她知道赵韵凤在哭。
从回来都没有哭过,怕是最后紧绷着的弦因着紫骁断了……
“好生看着姑娘。”郑姨娘对着绿萝说道。
绿萝点头,心中有着害怕,昨夜她不小心听到了姨娘与大姑娘的谈话,虽然全程都是姨娘在说,大姑娘没有开口,但想到今早五姑娘六姑娘甚至紫骁都被陈妈妈带走。
绿萝心里就发慌。
——
听雪堂。
许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母亲,王氏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王家与赵家算是并列帝都的百年老族,只是王家在仕途上一代不如一代,渐渐开始没落,也幸亏当初赵王两家联姻,王氏的哥哥在朝堂上有赵闰的拉拔,混的也不算差。
王老夫人出自书香门第范家,算是高嫁,生的儿女也算有出息。
是以,上了年纪也能操持王家的事宜。
昨夜听闻女儿想见她,范氏一夜都没有睡着,天刚刚亮,就出了府朝着赵家而来。
支开房中的丫鬟侍女,独留范氏带来的人。
“姑姑,你怎么了吗?”开口的是王氏大哥的幺女,王楚楚,生得一张娃娃脸,一双闪烁如星的眼睛,乌黑发亮的浓发简单用玉簪固定着,看着娇巧可人。
“昨夜听闻姑姑要见祖母,祖母一夜都没有睡好。”
王楚楚紧挨着王氏身边坐下,她时常前来赵家,王家也有打算,自小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她长大后会成为表哥的妻子,而王家所说的表哥,就只有身边这位姑姑所出的儿子,赵苏彧。
只是,她每次前来赵府,见到赵苏彧的次数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她知道赵苏彧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她真的觉得赵苏彧是在刻意的避着她。
“对了姑姑,韵凤她们怎么突然从猎场回来了?”王楚楚可没有忘记赵韵凤让她所做的事情:“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王氏不太喜欢这个侄女的聒舌,但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仍旧保持着淡笑。
“就是老夫人身子不适,就提前回来了。”王氏随意说着,又看了一眼自己母亲一眼。
范氏会意,看了一眼吴妈妈。
“姑娘,这两日夫人库房中多了几匹从江南那边的绸缎,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去选一匹吧。”吴妈妈说道。
王楚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真的?”
“请。”
待吴妈妈带着王楚楚离开房中后,王氏唇角的笑意才消散。
范氏见状,凝重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你知道我心魔,那个女人的女儿以往去了云阳我心底好受些,可时隔六年,那个人的女儿回来,我这内心犹如煎熬一般。”王氏对母亲从来不保留,当年的事情恍如昨日发生的一般。
王氏每每看到赵晚楼那张脸,就不由的想起当年的事情,那种时隔多年也心怵的画面任她怎么忘却也忘不掉。
“你想如何?”范氏沉声问道。
王氏眸子微微一颤,把赵韵凤所发生的事情告知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