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请放开我。”赤梓试着以泰然自若的态度说话,抬手轻轻拍了拍横在脖前、搂住自己的胳膊。
长发男子无动于衷,得寸进尺地靠近赤梓,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赤梓的红发,嬉笑着开口,“这颜色真美啊……”
“快放开我啊……没听见我家老板都发话了嘛!”赤梓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一地,虽然很想本着尊敬客人的原则,尽量顺从客人的基本要求,即使口中吐出的全部都是拒绝的言辞,但这种程度的温柔和缓已是他最大的能力范围了。
“发话?他发什么话了?”男人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语气中有些坐等身前躁动不安的男子开口的意味,这更加激怒了赤梓。
“就……调戏我啊!”赤梓支支吾吾,虽然是重复自家老板的原话,顺道让这男人识相地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然后按照自己的预想,这男人理所应当就会放开自己。
可是……
“哦,让我调戏你?没问题。”说罢,将赤梓的脖子搂得更紧。
“我是让你不要再调戏我了!”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帮助别人,达成他们的心愿……而且还是无偿的,不用感激我哦!”
果然,和自家老板关系好的都不是正常人!
赤梓翻翻白眼,然后对着不远处自从开过一次金口便无动于衷的自家老板嚷嚷道,“老板……你是不是该救救我啊!”
“救什么?你自己让人家调戏的……”巴贝雷特摆明了独善其身,他双肘支在吧台台面上,只有手腕在动,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拿着樱桃往嘴里放。
“这不是欺负人嘛!本店不提供身体服务!”赤梓气得跳脚,这男人挂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一块橡皮糖一样,怎么去也去不掉,“我要罢工!”
巴贝雷特就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
赤梓咬着嘴唇,看来这料加得还不够猛,便不假思索地又一次开口叫嚣起来,“樱桃派之夜取消!”
音落,巴贝雷特差点被噎住,他转向赤梓抽了抽嘴角,“你凭啥说取消?在这间酒吧里,究竟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我罢工,谁让你见死不救的!反正我不做了……你想继续举办樱桃派之夜,那以后所有的樱桃派都由你来做好了!”赤梓感到自己勇气倍增,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厚实的底气支撑。能够这样不计后果地对自家的老板“出言不逊”,也许是因为现在自己正被老板的朋友“轻薄”。
巴贝雷特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许昕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拍了拍身旁空着的高脚吧椅,对着搅乱一切的始作俑者善意地开口劝导,“你还是过来吧!你看你把人家一家子搅合的……”
“什么一家子!”
“谁跟他一家子!”
赤梓和巴贝雷特的叫声几乎同时,那缠着赤梓的男人嬉皮笑脸地扬起嘴角,“哈哈哈哈……巴贝雷特,你从哪里找来一个这么妙的男人的?”
巴贝雷特摇摇头,然后对着许昕扬无奈地嘟囔,“叶,你不该带他来的。”
许昕扬左耳的月牙形耳钉的光芒在隐隐约约中不自然地亮了亮,“不是我带他来的,而是他带我来的。”
“别这么冷淡啊!亏我还冒着风险来看你。”长发男人说着,还不忘逗弄赤梓。
“够了!”赤梓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你怎么跟莉丽小姐一个样子啊!”
在场的三个人同时一滞,说话的赤梓最先感觉到的是靠自己最近的长发男人的异样。
他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莉丽小姐”四个字,纯粹是因为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跟那个女人有些相像,都是他不善于应付的一类人。
可是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凝滞了呢?
想想看,莉丽小姐是自家老板的好朋友,这两个人也是自家老板的好朋友,那么可不可以推断“好朋友的好朋友也是好朋友”呢?
但是此刻三个人的表情都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惊讶之色,尤其是搂着自己的男人,在停顿了几秒之后,竟然将钳制住自己的手松开了。
“咳,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给我们端上杯酒来?”许昕扬率先开口,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
“我可没说要招待你们这些不请自来的男人。”巴贝雷特咂咂嘴,自顾自地抽着手中的烟。
“起码也应该看在我和罗莉丽同在一个班的缘分上。”许昕扬一脸的云淡风轻,刻意不去看刚在身旁坐下的长发男人因为自己的提及又稍有波动。
赤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眼前三个所谓的朋友,总觉得有些自己还未查明的不对劲儿,这种感觉就好像望着镜子那一头的世界,自我催眠到扑朔迷离。
“赤梓。”巴贝雷特突然开口。
“什么?”赤梓反应延迟。
“过来调酒。”
“哎?”
“怎么了?”
“你竟然,会让我给客人调酒……”赤梓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从涣散的瞳孔游移至颤抖的唇瓣,“我从来没有……”
“你想扣薪水吗?”
“啊?当然不想了。”赤梓突觉,对于自家老板的反复无常,才是自己最束手无措的。
“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一杯曼哈顿,一杯吉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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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三块冰块放入雪克壶中,倒入威士忌和甜威末酒,盖上雪克壶的隔冰器,再盖上盖儿,摇晃均匀之后,缓缓倒入水晶鸡尾酒杯中,沉入一颗圆润的红樱桃至杯底点缀。
又拿起三块冰块放入一个新拿的雪克壶中,倒入金酒、干威末酒和盐水,同样该上两个盖子,均匀摇晃之后,缓缓倒入一个冰镇过的水晶酒杯中,并将一颗橄榄沉入杯底。
伶俐的动作从头到尾一气呵成,赤梓将调好的两杯酒端放在了许昕扬和长发男子的面前。
他不知道谁要和哪一杯,不能出声询问是因为在他调酒期间,两个男人都在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让他实在难以开口。
而自家老板也是一直都不说话,赤梓瞟了他一眼,发现这老男人调酒前是这副表情,调酒后还是这副表情。
“你还记得我俩的喜好,说实话心里居然会有点开心呢!”许昕扬率先端起那杯沉着樱桃的“曼哈顿”,刚靠在嘴边,还未来得及倾斜杯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酒杯。
赤梓本来一脸的期待,看到这样的转折以为眼前这位被自家老板叫做“叶”的男人怀疑自己动手调的酒是否能够下肚,不觉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拿错了,我一般都是喝‘吉普生’的。”许昕扬说的话有一瞬间令赤梓像是被雷劈到似的,这两杯酒光颜色就差别这么大,怎么可能拿错呢?
又是两眼放光地盯着眼前的两位客人,只见长发男子径自端起那杯‘吉普生’,独断专行地出声,“偶尔换换喝也不错。”
一饮而尽。
透明的液体混合着芬芳诱人的香气,滑入口中的不只是醇美爽适,更是无以复加的辛辣感占据高峰。
然而长发男人却依旧一脸的淡然,“你就喝这个耍酷啊?”
许昕扬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端起手中落日黄色的‘曼哈顿’,抿了一小口细细品觉,不可否认的香味浓馥与甘甜可口,却只是给了他还击的说辞,“这种女人喝的饮料也没什么……”
“好喝吗?”赤梓两只手掌拍在吧台台面上,双臂支撑着前倾的身体紧盯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他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这模棱两可的空话,自然有些按捺不住。
“不好喝。”说着,可这两个男人却是盯着对方。
赤梓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自家老板说了一句“要睡觉”的话,便转身走进了里屋。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从惊慌失措到心力交瘁,也只不过是因为磨难太过怜爱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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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贝雷特,你干嘛不说话?”沉默良久,长发男子先开了口。
“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许昕扬揉了揉额前的碎发。
长发男子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说了四个字,“你别插嘴。”
知道被人一直瞅着,但巴贝雷特却还是自顾自地吃着樱桃,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互相瞪了几秒,许昕扬倏地开口,“我困了,我想先回去了。”
长发男子看了看说罢便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的男人,然后意外地没有阻拦他,“叶,明天见。”
“哦。”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快要走到巴别校园正门口的时候,许昕扬才将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抽了开来。他低头望了望躺在掌心的那一颗闪着红光的樱桃,嘴角勾起的笑容似乎要将某人秘密的一角一隅都连根拔起。
这时,十字路口酒吧里,巴贝雷特端起一杯刚刚调制的鸡尾酒放在了长发男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长发男子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奶白色液体,白柑橘的香气合着碎冰的寒潮迎面而来,将他统统包围。
这湮灭感不是四面楚歌,而是劫后余生的救赎。
“霜冻玛格丽特。”只此一句,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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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晚营业前的最后一个小时,赤梓才揉揉惺忪睡眼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因为严重睡眠不足而忍不住想要打一个哈欠,却在看到孤坐于厅里吧台内的身影时,止住了剩下的一半。
“老板,客人都回去了?”
“恩。”
“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感觉怪怪的啊。”
“哪里怪?”
“老板你就很怪!还有……”
“还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个长发男人和莉丽小姐……”
巴贝雷特抬手间有光芒自手掌倾斜而出,将烟灰缸里快要满溢出来的烟头全部吞噬其中,“他们,只是故人罢了。”烟消俱尽,泯荡无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