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孟小鱼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样子怕是好不了。”
“嘘!你这话若被殿下听到了,看你怎么死?”
她听出来了,这是甜枣的声音。上官凌云去年送的十个婢女中的一个。
那另一个就是梅子了。
没想到,上官凌云还真让那十个婢女来服侍她。
“殿下听不到,他进宫求宸妃娘娘去了。”声音极低,但她们就坐在榻前,所以孟小鱼听得很清楚。
“嘘!别吵着小姐睡觉。”
孟小鱼在被中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比之前好了点,便睁开眼,转头看向她们。
“小姐!”两人吓了一跳,同时惊呼出声,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又同时叫道:“娘娘!“
“不许叫我娘娘,如以前一般叫小姐。”孟小鱼神色冷肃,语气坚决。
“奴婢不敢。”两个婢女同时答道。
孟小鱼知道这是上官凌云吩咐她们的,顿时怒火中烧:“谁若再叫我娘娘,谁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身边碍眼!”她说得有些急,猛地咳嗽起来。
“娘……”甜枣赶紧过来扶她,刚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然后转头对梅子说道:“你快点去把药端来。”
梅子应声而去。
“娘……小姐感觉如何?”甜枣低声问道。
“嗯,无碍。”声音虚弱,有些沙哑。
“小姐可想吃点什么?”
孟小鱼感觉不到饿,便摇了摇头:“其他人呢?”
“殿下刚刚离开不久。”甜枣显然误解了她的问话。
“梨儿和杏儿呢?”孟小鱼记得以前都是她们俩贴身服侍她。
“呃——”甜枣顿了顿,“她们…….出门办事去了。”
孟小鱼直觉她未说实话,也没再追问,见梅子端了药进来,便说道:“甜枣,帮我煮点面,清汤面。”
“是。”
“你要亲自煮,不可假借他人之手。我如今这身子,也难说就定是拜宸妃娘娘之赐。之前我的吃喝都是海棠管的,却不知是哪位厨子做的。”
孟小鱼如此说,本是想要支开甜枣故意找的借口,从未想到她这话还真救了她的命。
甜枣闻言恍然大悟,笑眯眯地说道:“那以后小姐的药奴婢也亲自熬。”
她说完欢快地走了。
孟小鱼一边喝着梅子喂的药一边问:“梅子,之前服侍我的其他婢子呢?”
“她们都在房外候着。殿下怕屋内人太多打扰了娘……小姐休息,让奴婢们轮流着服侍。”
“那梨儿和杏儿呢?”
“她们…….”梅子欲言又止。
“你尽管说来,我不告知他人便是。”
梅子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她们死了。”
“啊?!”孟小鱼惊呼出声,“如何死的?”
梅子忽然跪了下去,带着乞求地说道:“小姐,您若说出这是奴婢告知您的,奴婢肯定就没命了。”
“说吧,我答应你不会说出去。”孟小鱼全身倦怠,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变小了,药都把自己喝饱了。
“小姐去年忽然失踪不见,太子殿下大怒,将奴婢等带回来审问。梨儿和杏儿当日便各被打了五十大板,板子还没打完就……断气了。”
孟小鱼顿时气结,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好生残忍!难道不是他让她们故意放我走的?”
她觉得自己好蠢。上官凌云如此心机深沉、恶毒残忍,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殿下说梨儿和杏儿不应该让小姐独自离开,至少该留一个陪小姐一起去……”梅子说到这里,瞥见孟小鱼正大口大口喘气,吓得放下药碗,过来扶她。“小姐,你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按摩孟小鱼的后背帮她顺气。
孟小鱼看着战战兢兢的梅子,忽然升起一股悲悯之情,想着如若她就这么死了,上官凌云保不准就会把气撒在这剩下的八个婢女身上,让她们给她陪葬。那她让她们来服侍她不是害了她们?
“殿下同意让你们来服侍我,他可对你们有何吩咐?”孟小鱼问道。
梅子压根就没见到过上官凌云,是吴公公带她们进来的,只当吴公公说的话便是上官凌云的意思,便回道:“殿下说小姐如今是他的侧妃,让奴婢们都机灵着点,好生服侍您。”
“没有别的了?”
梅子摇摇头,忽而又想到吴公公还交待了另一句话,“咚”地一声跪下朝孟小鱼猛磕头。
孟小鱼看不得如此卑微的举止,说道:“你有何事便直说,以后不用跪我。”
梅子却不愿起来,哀求道:“求小姐开恩,让奴婢们都称呼您为‘娘娘’吧。自小姐走后,我们几个就被送去了浣洗房。小姐若不让奴婢们称呼您为‘娘娘’,殿下怪罪下来,轻则将奴婢们送回浣洗房,重则将奴婢们打死。如今天寒地冻的,奴婢的手都冻得长了冻疮,实在不想再回去了。”
梅子边说边哭着伸出红肿的手给孟小鱼看。
甜枣正好端了面进来,听到梅子如此说,也跪了下来,将红肿的双手伸到孟小鱼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孟小鱼一时不忍,头又有些犯晕,有气无力地说道:“也罢,由着你们吧。甜枣,我喝药喝……饱了,面条等……等会儿再吃。”
“好。奴婢先扶娘娘躺下。”甜枣很醒目地站起来,“娘娘先休息会儿。”
梅子和甜枣哪里知道,上官凌云那日气急之下下令打她们板子,可后来吴公公提醒了他后,他终究不忍勒停了惩罚。不然被打毙命的何止是杏儿和梨儿?
至于去浣洗房,上官凌云根本就不知情。新璃王妃一进府就听说了她们的事,二话不说就让汤嬷嬷把她们送去了浣洗房。
甜枣见孟小鱼睡下了,觉得那面条再放着也就凉了,便端起碗想送回厨房,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一脸铁青的上官凌云往这边走来。
甜枣吓得哆哆嗦嗦跪了下去:“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嗯。”上官凌云瞥了一眼她端着的面条,“怎么没吃?她未曾醒来?”
“醒了,喝完药又睡下了,说是喝药喝饱了。”
上官凌云的脸更沉了:“下次让厨房少煮点,配点青菜肉末。就清水煮面,谁吃得下去?这是想要虐待她?”
甜枣顿时吓慌了,战战兢兢地回道:“殿下,是娘娘吩咐说要喝清汤面的,奴婢亲自煮的。”
“厨房那么多人,犯得着你们亲自煮?你们是来服侍她的,她身边随时都得有人。”
“殿下,娘娘要奴婢亲自煮,不可假借他人之手。她还说她如今这身子,也难说就定是拜……拜……”甜枣是个醒目的婢女,知道这话不能直说。
上官凌云却恼怒地催促:“你直说,她如何说的?”
“她说不一定就是拜宸妃娘娘之赐。之前她的吃喝都是海棠管的,却不知是哪位厨子做的。”
“她真是如此说的?”上官凌云顿时惊醒,只觉得后背开始冒冷汗。
甜枣使劲点头。
“即刻让人将小厨房收拾好,以后娘娘的药和吃喝都由你安排人负责。”
“是。”
“所有入嘴的东西都做双份,娘娘吃多少,你就吃多少。”
“是。”
“之前大厨房做的东西,依旧让他们做着,拿回来后找个人每日吃一半。就在这屋里吃,不可动声色让人知道不是娘娘吃的。”
“是。”
“小厨房不可让外人靠近,要用的东西我会派专人送来。一旦有人问起,便说是我说的,为了方便,所有服侍娘娘的婢女都自己在小厨房做饭吃。”
“是。”
上官凌云吩咐完,大踏步进了孟小鱼的房间。
梅子见他进来,正要行礼问安,被上官凌云制止了。
孟小鱼担心着管愈,并未睡着,刚刚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上官凌云和甜枣的对话,听到上官凌云的脚步声靠近,坐到了她的榻前,她却依旧躺着未动,故意装睡。
上官凌云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想起刚刚甜枣的话,本来万念俱灰的心又活跃起来。
这小狼崽即便是病着,都知道她中的毒不一定就是母妃下的。还有海棠,还有厨子……她明显是在暗示他,幕后主使就是他的太子妃刘氏。
他猛然站起来,走出门外,大声叫道:“吴公公。”
“奴才在。”吴公公阴魂似的从角落里飘了出来。
他其实老早就看到太子殿下回宫了,可远远一看殿下的脸色就知道,那是明摆着“无事勿扰”的意思。是以,他只是远远跟着,没敢靠近。
“把海棠带到书房。”
“是。”
“还有厨子。”
“殿下,东宫有十几位厨子,殿下指的是哪位?”
上官凌云一怔,随即说道:“先叫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