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眸中波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管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管愈见孟小鱼半天未说话,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听闻赫东小世子妃因着已连生了五女却未生出一个儿子来,终日郁郁寡欢,竟忧思成疾。听闻以后莫说生儿子,便是怀胎估计也难了。赫东老王爷把这消息捂得紧,除了小世子和世子妃,谁也没让知道,不过我估摸着他这些时日怕是很难安睡了。”他的嘴角忍不住弯出了弧度,轻笑出声。
孟小鱼一看他这表情,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狡黠:“看来你确实想了个馊主意,找人借粮却没安好心。”
管愈的笑容又深了三分,露出了几分邪魅之色:“我也不过是想帮他一把而已。世子妃既然心情欠佳,世子就应该带她出去散散心,游山玩水,过个一年半载或三年五载再回去,世子妃指不定心情便好了,隐疾也去了。”
听到此处,孟小鱼便心中了然。
赫东世子妃跟着小世子出去散心,路上身体好了最好,不好的话小世子在路上随便收个婢女或妾室生上个儿子,再把儿子当作是世子妃旅途中生的便可。赫东老王爷若是个心思通透的主,管愈只需随口一提,他就会心思百转了。
孟小鱼如此一想,心情也变得活泛起来:“这心病还真得心药来医,不过你可莫让那老爷子发现了你知晓了他家的秘密才好,不然恐怕他会杀人灭口。”
“我自然不会自己说出来。无净法师说赫东风水极好,想去游历一番。他是可遇不可求的得道高僧,一旦在赫东出现,老王爷定想请他过府一叙。可他与法师并无交情,我只稍稍帮他牵个线搭个桥,剩下的话法师自然会帮我说。而老王爷也当会认为我去借粮是在帮他行善积德。”管愈哈哈一笑。
孟小鱼心思敏锐,立刻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无净法师帮她算了八字,又念经将她从三天三夜的睡梦中唤醒,而他,是管愈的忘年之交?这法师到底是佛道高人,还是魔道高人?
她微微蹙眉问道:“你和无净法师合起来算计赫东老王爷?”
管愈收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和无净法师虽是故交,可他是谁?怎会听我摆布?实话告诉你,赫东世子妃的情况便是他告知我的,他最近有缘见着了那世子妃一面,知她身体有恙,可也并非不可治愈。他本就有心帮她,不过是顺手送我个人情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孟小鱼便信了,又担心起他要将二万石粮食从东边运到西边的辛苦来,心中终是不忍,柔声说道:“你于赫东借粮,再运到西南关,可比皇上拨的赈灾粮走的路程都远呢,这一路上全靠人力和畜力拉车,不但耗时,且一路打点下来也会耗掉不少粮食。阿志哥哥,你不如就直接跟老王爷说借两万两银子,让他换成银票给你来的方便。”
管愈将手握成拳,掩在嘴前遮挡住笑意,说道:“夏将军要的可是粮食,而非银子。”
孟小鱼笑着拉下他的手:“想笑就笑吧,何必遮遮掩掩。”她翘起粉嘟嘟的小嘴,显得很不服气。
“咳咳——我没有要笑你,我只是奇怪你这头脑清明、心思通透的丫头睡了三日,怎的便将自己睡笨了呢?”
孟小鱼懒得理会他的揶揄,说道:“西南关虽在宇宁郡,可离赫西郡也极近。赫西去年并未受灾,粮食收成虽比不上赫东,可也不算少,且赫西多粮商。你若派人到赫西,放出话去说你要高价购粮送去西南关,粮商们自会想尽办法从各处运了粮食去卖你。”
“我哪来那么多银子?王府存的银子大多拿去赈灾了,可没余下多少。”管愈用手指弹了一下孟小鱼的脑门。
“是以,你跟赫东借粮不如借银票啊!你拿到银票便去赫西购粮,那时粮商们的粮食也陆续运到了。你开始只低价买些玉米高粱之类的粗粮,横竖夏将军也只说要两万石粮食,并未指定要何种粮食,灾荒年间,他也要求不了许多。你对粮商们只说你银子不够,买不起小麦大米,粮商们着急,可也不至于把粮运走不卖了,便会自动将粮价降回去求着你买。”
管愈的神情变了又变,开始由戏谑转为严肃,又由严肃转为微笑,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笑了许久,他突然又将笑声一收,仍带着笑意的弯弯双眼却噙满了泪水,一动不动地看着孟小鱼,嘴里一个劲地说:“好!好!好!果然是个头脑清明、心思通透的丫头。”
他说完一转身便大踏步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走了!”
眼含热泪的公子走得极快,潇洒而决绝,唯恐慢了一步,那泪水便能落下来。
孟小鱼怔怔地盯着管愈的背影,却看到了一身的孤寂与寥落。他这一走似是经年。
她的眼里不由得也蓄满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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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管愈去赫东借粮或借银票的这些日子里,孟小鱼在宇宁城外买了一个带院子的小屋。她将阿渡、秋菊和田伯都安置在这屋子里,还买了个织布机,请了个妇人教秋菊织布,又将她写的十个月的书稿全部交给秋菊,交待她每月按时给“静心书斋”送去一份。
她算了算,此去皇陵,找到哥哥和大海哥,再一起去赫北关杀了墨鱼魁,来回十个月差不多够了。那时候,管愈该已经与葛若兰成婚了。自己可以再设法赚点钱,帮田大海买间屋。至于她,哥哥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只要兄妹齐心,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一切安排妥当,她便留了五十两银子给阿渡,自己穿上男装,骑着管愈送她的马往皇陵方向而去。
尚赫国的皇陵和都城都建在中盛郡北部。中盛郡与宇宁郡之间隔着丽莎郡。孟小鱼要去皇陵找哥哥和田大海,一路上得走上三四千里。因马是活物,中途得吃草、喝水,还不能连续走得太久。故而她即使骑马也至少得走上三四十日。
她临走前,阿渡死活要跟她一起走,说是不放心她一人出行。
她便发了很大的火,说道:“若你也跟我走了,留下田伯和秋菊怎能让人放心?我扮作男子,能骑马会武功,既无仇家又非显贵,路上断不会出啥意外。待我寻着哥哥和大海哥,我便会和他们一起回到宇宁来找你们。”
阿渡知道,孟小鱼年纪虽比他小,可向来很有主意,决定了的事大约不会改变,虽又试图说了几句,最后还是千般不愿地放她走了。
孟小鱼背对着宇宁城,沐在晨曦微光中,扬起马鞭一骑绝尘而去。
------题外话------
不知在哪日的梦里,孟小鱼读过这么句话:女人要有骨气,要么谈恋爱到结婚,要么玩玩别当真,要么高傲的单身,何必用自己的青春调教别人的老公还那么认真。
她想做到其中之一。
她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