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皇家秘辛(1 / 1)

除夕将近,管愈外出便少了。孟小鱼作为书童,不得不每日在书房侍候。可管愈让她做的事并不多,每日不过是磨墨、整理文书和派发文书。

孟小鱼在书房里总是肆无忌惮,不但随意翻看书橱,且话也总是很多。

这日,她无意中翻看了书橱里一本册子,里面记载了已故上任皇帝上官烈彦的生平,总觉得疑点多多,便不由得问开了。

“公子,先皇不是蓉公主的亲哥哥吗?”

“嗯。”管愈一边看着书,一边微微颔首。

“为何我觉得他的生平疑点多多?我在多本书中零零碎碎读过一些关于他的事迹,多数书中说他是儒皇与慕容皇后之嫡子,十八岁即位,后御驾亲征被北翌俘获,四年后被尚赫赎回,再过一年病逝于皇宫。”

“嗯。”管愈心不在焉地回道,目光仍专注于书本上。

“可有本书上说他被俘后并非是被尚赫赎回的,而是北翌自愿送他回来的,且未索赎金。”

“嗯。”管愈仍旧心不在焉地应着。

“你这份文书上却说他并非病逝,而是自缢于寝宫。”孟小鱼满脸疑惑地盯着一份文书。

管愈抬头,目光扫过她手上的文书,波澜不惊地说道:“哪里拿出来的放回哪里去。帝王之事,特别是当朝帝王之事,你还是少打听的好。”

“可我说的不是如今的皇上,而是先皇。公子,先皇既然是蓉公主的亲哥哥,你不觉得他的事有些蹊跷?”孟小鱼本也不想关心这事,可怎么说她如今住的也是宇宁王府,蓉公主是这里的当家主母啊,能不多加留意?

管愈无奈地将书放下,站起身将她手上的文书拿走,放进一个木匣:“以后这个木匣你不可乱动。”他将木匣上好锁,放进墙上一幅字画后的暗格中,“如此隐蔽的地方你也能翻到,还找到了钥匙,居然还毫无愧疚地跟我讨论此事。小鱼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秘辛?”

“知道啊,这些事我又不会跟别人说去。我这是不懂就问,好学。”孟小鱼看着将木匣藏好的管愈,暗忖那里面的东西她都看过了,也无甚稀奇,她不再看也都能背出来。

“小鱼儿,无论是帝王还是各级官员,总有些事是不希望公之于众的。普通百姓安安分分过日子便好,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那为何你可以知道,别人却不可?”

孟小鱼虽然读书不少,可毕竟并无人指点过,故而对于皇家忌讳也不甚通透。她早已被梦中宣扬的人人平等思想同化,对于帝王便少了点敬畏之心。

“我是宇宁护卫军统领,而蓉公主是先皇的亲妹妹,这些事蓉公主想让我知道,以便我更好地护卫宇宁。”

“噢!”孟小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听闻当今皇上本是儒皇的长子,又有战功在身。儒皇驾崩时,当今皇上已二十四岁,先皇才十八岁,为何儒皇不传位给当今皇上,而是给了先皇?”

他们口中的先皇,正是上官烈彦,蓉公主的亲哥哥;而当今皇上乃上官烈锋,蓉公主同父异母的兄长。

“当今皇上虽是儒皇的长子,可他的生母是林美人,乃庶出。”

“噢!传嫡不传庶。”

她怎么就忘了帝王传位有这么个传统?虽然历史上也有例外,但大多帝王还是遵循这个传统的。

她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滴溜溜直转,慢悠悠地说道:“先皇即位不到一年,北翌国屡犯边界,抢劫赫北关附近的老百姓,弄得民不聊生。先皇一气之下竟御驾亲征。谁知到达赫北关后半月不到,竟被北翌国俘获。我就不明白了,当时皇上不是抚军大将军吗?为何他不带兵出征,竟让先皇亲自领兵?”

管愈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当今皇上之事,你怎可在此非议?”

“我哪是非议?我就是想不明白跟你讨教讨教罢了。公子,先皇驾崩后,当今皇上继位,你说蓉公主可会因此事怨恨皇上,才使得皇上和她生了嫌隙,下诏宇宁王府之人、官员和军士都不能入都城?”

本来还算淡定的管愈终于慌了神,伸手捂住孟小鱼的嘴:“你可莫要在此胡说!皇上当时虽是抚军大将军,可他身体不适,不能带兵出征。再说,先皇唯一的子嗣摄政王不久也病故了,这皇位不交给如今的皇上给谁去?”

孟小鱼看着管愈的紧张神色兀自好笑,用手掰开他捂在嘴上的手:“可我记得有封信上是如此说的,抚军大将军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不出征,还仗着儒皇生前赐给他的一块免死金牌,言语间竟冷嘲暗讽,意指先皇虽坐于龙座,却无统军之才。先皇这才被激得御驾亲征的。”

“你可莫再胡说了!谁敢在信上写这些劳什子?这不是等着被赐死?”

孟小鱼不服气地站起身来,转身从书橱取出一封陈旧的信递给他。

管愈打开一看,顿时哑口。

那是多年前先皇上官烈彦的岳父陈国相写给宇宁王夫妇的信,换句话说,是蓉公主的外公写给她夫妻俩的。那信或许在他尚未学会认字时便被放在书橱里,他也从未打开看过。

管愈腹诽道:这丫头真会抄家,竟然连如此陈旧的信也翻出来了。

他默默将信收好,一并放入暗格中的木匣内锁好。

孟小鱼见状,索性搬了张凳子,左挪右移地从书橱内翻出几分文书、信件什么的一并递给他,娇笑道:“你若真觉得先皇和当今皇上之事乃皇家忌讳,不许人非议,那便得将这些都收起来。”

管愈随意翻开那些东西,有些颓然地问道:“你都看过了?”

“嗯。”孟小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将书中读的和这些书信中提的总结起来,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先皇被俘后,北翌向尚赫索要赎金为五十万石米、五十万石面、五十万斤蔬菜、五十万匹绢布和五十万两白银,史称‘二百五十万’。公子,你说这北翌怎的如此会凑趣,非要弄个二百五出来?”

管愈哪里能领会到这个笑点,蹙眉回道:“并非二百五,是二百五十万。狮子大开口,尚赫怎拿得出来?再说,我尚赫泱泱大国,怎会向一个小国示弱而失颜面?”

孟小鱼嘟嘴回道:“泱泱大国,到底是先皇被俘更没面子,还是不能赎回先皇更没面子?”

“小鱼儿,你怎可如此想?二百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朝廷有心赎回先皇,那也难以凑齐如此多的金银物品。再说,先皇被俘,尚赫当时没了皇帝,在赎回先皇这种大事上自然没有一个大臣敢擅做决定。”

“嗯,也是。一个泱泱大国,官员们整日里想着如何争权夺利、以权谋私,自然便不会花太多心思在国泰民安上。”孟小鱼满脸的不服气。她想起她的梦中世界,又不由得一阵哀叹自己这个社会的落后来。“北翌敢狮子大开口,还不是因为尚赫不够强大?一个足够强大的国家,莫说没了皇帝,便是朝中重臣半数都没了,也能运转如常。”

管愈有些啼笑皆非,又生出些无奈来:“当时先皇只有一个庶子上官逸盛,时年四岁。几个大臣一商议,决定暂推他为摄政王,再请当今皇上做辅政大将军,辅佐朝政。故而寻常国事,却是照样运转如常的。”

“一个四岁的摄政王加上一个二十五岁的辅政大将军,公子,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发号施令者?”孟小鱼一脸的幸灾乐祸,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戏谑微笑。

“小鱼儿,不可质疑当今皇上!”管愈忍不住轻声呵斥。

“呃——我不质疑,我用事实说话。公子,你瞧瞧这些文书,尚赫陆陆续续派出了多少使臣前往北翌谈判?数都快数不过来了。我大约剖析了一下,期间去的次数最多也是最高官职的是掌管车马和牲畜的李太仆;去的最让人费解的是当今皇上生母林美人的侄子,主仓谷事的林曹掾;去的最显摄政王上官逸盛孝心的是曾经服侍过先皇起居的太监罗公公。尚赫赎回先皇的诚意日月可鉴吧?”

管愈闻言蹙起了眉头。已故皇帝之事他之前也未曾留意,而这些文书又是多年前从都城送来给宇宁王夫妇的,他也没想过要去翻看。但经孟小鱼如此一提,他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为何一个皇帝被俘了,派了那么多的使臣竟然都是些虾兵蟹将,没一个是上得了台面的?

他边翻看那些文书和信件边道:“无论如何,如此多使臣一批接一批、连续不断地前往北翌国谈判,成效还是显著的,单就赎金而言,便由刚开始的二百五十万降到了一半,一百二十五万;后来又降到一百万、五十万、二十万、十万、五万、三万、两万、一万……”

孟小鱼却不以为意:“可无论赎金如何减少,尚赫朝廷却如一头铁牛,身无一毛,完全出不起赎金。三年后,北翌皇终于被我国使臣感动,主动提出不取尚赫分文,让使臣将先皇带回来。使臣却说,迎接皇上回国乃亘古大事,不敢随意做主、草率行事,需得回国禀明摄政王,再备好车马随从,方敢接回先皇。”

“真有此事?”管愈疑惑道。

孟小鱼扔给他一份文书,眨巴着大眼问道:“公子,这书房的东西你到底看过多少?”

“呃——咳咳!这原本是王爷和公主的书房。两年前我被任为护卫军统领,公主便说将书房挪给我用,有些东西也未搬走,我也未曾着人整理。横竖这书房大,我也不缺地方用。”

“如此隐秘的书信,蓉公主竟未想着带走或者藏起来?公子,你真认为这些都是皇家忌讳,不可被提及?不会是你自以为是吧?”

“有些事自然是公开的,例如先皇被俘,尚赫多次派了使臣去谈判。可某些细节,若如你这般的剖析出来,定是不能说的。小鱼儿,你当知道,当今尚赫姓的是上官。故而凡于上官家族不利的言语都不可说。”

“那北翌皇提出不取尚赫分文可赎回先皇后,尚赫竟在随后的一年内未再派出任何使臣,也未派任何车马随从去接先皇。这事也是不能提的?”

管愈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自然。”

“后来北翌皇无奈,干脆自己派了一队车马护送先皇归国。这事也不能提?”

“朝廷的说法是,使臣谈判大胜,北翌迫于我国压力,分文不取送回了先皇。先皇回国后得知陈皇后在他被俘期间病逝,他与陈皇后感情甚笃,思念成疾,深居宫中不理朝政,一年后因病崩逝。”

“这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孟小鱼复又双手托腮,摆出一副疑惑的模样。

“还有你从这些文书中找不到的答案?”管愈将孟小鱼翻出来的文书一并收好,全部放入暗格内。

“身为皇上,回国不理朝政,竟因一个已故皇后而思念成疾,以致病故,怎么说也难以让人相信。而且,某些书上提过那么几句,似乎北翌有个公主嫁给了先皇,跟着他一起回了尚赫。”

“北翌公主这事倒是真的,我听蓉公主说过。”

“真的?公子,你可否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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