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杨溯很清楚,朝守义压根就没有要造反的念头,只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你说不造反,别人就会信的;而且朝帮走到今天这一步,朝守义已经没办法往后退了。
朝帮树敌太多了,一旦朝守义选择退下来,或者朝帮变弱了,那肯定是墙倒众人推,哪怕朝守义武力通玄能保住自己,又如何保住身边的人?
所以他只能进,不能退。
原著中,李谨登基后就颁布了一系列新政,几乎每条都是在针对朝帮,弄得朝帮元气大伤,之后又因为几次大的事件,朝帮陆续死了许多高手,朝守义最后会死,一半原因是宁沛最后开挂,实力出人意料,另一半原因就在于当时朝帮已经没几个人可以帮他,最终孤身一人,被围攻而死。
现在杨溯既然提前知道这些事,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朝廷慢慢消耗朝帮。
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剧情变化过大,现在发现李谨还是“准时”继位,那对方后续那些手段他就心中有数了。
第一步就是大量更换各地官员,特别是沿运河的那些地方官员,可以说是大换血。这些地方的官场几乎被朝帮渗透了大半,现在这些官员要么被“升职”去了京城,要么平调去了别的地方,而最倒霉的就是被监察院查出各种罪证,被直接罢官甚至入狱的。
监察院和演武院是先帝在位时就大力扶持的部门,两院院长在职位上和六部尚书平起平坐。
演武院出来的江湖高手,这些年在刑部和兵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朝堂之上已经引起各部官员的重视。反倒是监察院,搞得是情报工作,对外在南魏和北齐藏了多少人没人知道,也一直没听说这些谍子发挥过什么作用。对内说是监察各地官员,但这些年也没见监察院举报过什么大官,似乎就是一个摆设。
结果现在新帝登基,监察院就像是打开了一道口子,将积攒多年的恶意撒了出去,这次被查处的那些官员,所有罪证全都来自监察院!
好嘛,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监察院这些年根本不是不作为,而是一直在准备,要一口气吃成大胖子。
李谨这次的动作很大,罢免了一批人,换了一批人,也提拔了一些人,其中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心腹和嫡系。但朝廷上反对的声音却很少,一方面是新帝登基,没人愿意这个时候去触霉头,还有一个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而且李谨这次的吃相并不难看,除了之前那些在他登基前明确和他作对的派系,其他派系倒霉的官员并不多,反而还有一些提升,可以说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这次官场动荡,唯一损失惨重的只有朝帮,过去那么多年扶植或者拉拢的官员几乎被罢免了大半,剩下一些要么去了京城坐冷板凳,要么被调往别处,权力被架空。对此,朝堂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新帝在针对朝帮,当然不会有什么人有意见了。
这些年朝帮因为插手漕运的事,挡了无数人的财路,得罪了一大帮朝堂上的大佬和皇亲国戚,现在新帝下定决心要整治朝帮,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巴不得朝帮早点倒霉,过去和朝帮有仇怨的,这次也在帮着出力,落井下石。
可以说,从李谨登基以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青苍官场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震动;通州作为运河上的一处重要节点,自然也避免不了‘地震’了一场,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通州刺史被换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林煜,之前在京城户部担任从五品的主事,这次被任为通州刺史,直接升为正四品,而且还是封疆大吏,可以算是一步高升了。
林煜上任后同样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将整个通州都折腾了一遍;最近这段时间,朝帮通州分舵的舵主杜茂江可谓是焦头烂额,感觉头发都快白了。
“报,朝公子登门拜访。”屋外的下属突然禀报道。
杜茂江皱眉,他怎么来了?整个通州能被通报到他这里的朝公子,就只有那么一个。
“快请他过来。”
片刻后,杜茂江将杨溯请进了书房。
杨溯看了看对方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明白这位舵主最近日子不好过。
“春秋,好久不见啊,说起来你从外地回来这么久,可是一次都没来过咱们分舵啊,怎么现在成了高手了,不愿意来分舵习武了?”杜茂江笑道。
杨溯也笑了起来:“杜叔叔说笑了,在杜叔叔面前,我哪里算什么高手。”
杜茂江听到‘杜叔叔’这个称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起来他以前和朝春秋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自从朝春秋被绑架后,这一年来杨溯不是在习武就是在外游历,和他的关系又生疏许多;本来杨溯这次回来,杜茂江是打算重新拉拢一下双方的关系,结果突然遇到新帝登基这么一档子事,忙到现在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现在杨溯主动叫他一声杜叔叔,还是让他觉得宽慰不少。
“哈哈哈。”杜茂江指了指杨溯,“你现在可了不得,我可是听说了,凌霄大会上以破体境越境战胜那么多练窍境,惊艳全场,最后登上第九层取走凌霄阁阁主炼了六十年的神剑!杜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起你可差远了;你啊,以后成了武评高手,可别忘了对别人说,你最开始习武是在咱们通州分舵,你杜叔叔也指点过你几句。”
杨溯摆摆手:“什么武评高手,我还差得远。”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杜茂江这才正色道:“春秋你这次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杨溯神情也严肃起来:“确实有事,我这次专门来找杜叔叔,就是为了通州最近发生的动荡而来。”
“哦?”杜茂江有些惊讶,不明白杨溯是什么意思。
“杜叔叔最近是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杨溯指了指他书桌上那些案卷。
杜茂江疑惑地看着杨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不过还是点头道:“通州新来了一位刺史,又有好些官员调动,其中大多都是负责漕运这一块的官员。我朝帮这么多年一直负责帮助朝廷押解漕粮,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动,需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比以往多很多。”
“杜叔叔觉得,此事好处理吗?”杨溯问道。
杜茂江皱了皱眉头,见杨溯神态认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若是旁人问他也就罢了,现在是杨溯问他,他不好随便敷衍,但又吃不准杨溯的来意,所以在思索要怎么应对。
杨溯见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直接开口道:“杜叔叔不必多虑,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朝帮的一些真实情况,还望杜叔叔如实相告。”
若是以前的朝春秋这样说,杜茂江那是打死都不会信的,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怎么会突然开始关心朝帮的问题?但现在杨溯在外闯出了偌大的名头,他已经不敢再将杨溯当成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来看待,谁知道朝守义是不是在刻意培养接班人?
所以想了一下后,杜茂江苦笑道:“好,那杜叔叔也就不瞒你了,实话实说,这位新来的刺史大人软硬不吃,而且手段狠辣,一次次出手都正中我朝帮的要害,杜叔叔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其实朝廷和朝帮的交手,无非就是黑白两道的交锋;在白道上,朝廷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哪怕朝帮经营多年,但只要朝廷一纸令下,那些官员一样得乖乖听话,而且许多政令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反抗,除非朝帮摆明了造反,不然在明面上,官府的声音永远是最大的。
而哪怕朝帮号称十万帮众,但如果今天朝守义登高一呼说要当皇帝,真正愿意跟他一起造反的也不会有多少,所以在白道上,朝帮不可能赢得了朝廷。
朝帮最大的优势是在黑道上,或者说武力上。
自古皇权不下县,一些个小地方,政令要想通达,总是避免不了要和地方势力搞好关系,在这方面,没有那个势力敢说比朝帮强。同样的道理,哪怕是州城这样的大地方,朝帮也一样可以拥有影响力,因为不管什么政令,总是要人去执行,落实到最下面,就是一些不入品的小官小吏在做事。
对付这些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就能解决;而一旦他们不作为,什么政令想要执行起来都有难度;自然的,上面的官员若想要有一番作为,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和朝帮这种地头蛇的关系,只要有的谈,再大的官也是人,想要的或是害怕的,对症下药,哪有拉拢不了的官。
一开始的朝帮在码头水运这一块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通过拉拢负责漕运这一块的官员,然后慢慢地往上渗透,久了久之,哪怕有新上任的官员,想要做事,也得和朝帮好好商量。
只不过现在官员换了一大批,新来的刺史林煜又软硬不吃,而且手段了得,光是漕运这一块,就已经让整个通州分舵快要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