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除夕还是晴日,到了次日天还没亮时却忽然下起大雪。
苏眉昨夜得知太子出事,更是睡不着,听到外头的动静,起身推开窗一看,发现庭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今日大朝会,忠义侯也就休息了那么一个多时辰便起床来。
刚穿好朝服,外头响起木屐的声音,不过片刻就听到女儿喊爹爹。
他大步走出内室,就见她正把手里拎的食盒放到八仙桌上,从里头取出一碗米粥和饺子。
“饺子是昨日包的,粥是吩咐厨房夜里熬好就温着的,爹爹将就用一些。今日还下起雪来,不吃点热乎的,在外头站那么长时间,可熬不住。”
她眼底有乌青,忠义侯扫了一眼,轻咳一声道:“你爹爹我是武将,这点冷有什么熬不住的。”嘴里说着,还是坐下,结果女儿递来的筷子大口大口用早饭。
苏眉送他出门,还没大搜垂花门他就辇她回去:“好了,送到这儿就行,回去好好再歇一觉。那些事情小姑娘家家的少操心,那臭小子不是说让你安心等他来迎亲。”
“您怎么知道?”她闻言一愣。
昨晚林以安说这话时两人是单独相处,难道……她脸一红,回想起昨夜林以安说完还在她眉心落下的一吻。
忠义侯冷哼,挥挥手走了。
他那也不是故意偷听偷看,本想跟她一块看烟火,哪知那个混小子胆子大得很,在他家里就敢偷香窃玉!
父亲出门了,苏眉脸上的热度迎着寒风也许久没能将下去,在赧然中却又忍不住嘴角往上扬,露出甜甜的笑。
她马上就要嫁给林以安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眉便让自己安心地待嫁,忙忙碌碌中,还是听到不少关于皇帝和太子的事。
太子自打除夕夜起就没有被皇帝解除禁足,堂堂太子一直在东宫困着,有大臣去为太子说情,亦被皇帝一顿臭骂。
帝王家的两父子仿佛就那么僵持住了,直到她要出阁的前一天,太子没能出东宫。
而林以安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去每日会给派人来给她送信,都不曾再露面,信里写得最多的便是与她说抱歉,因为要事没能多陪她。
他确实是十分忙碌。
太子忽然提前了计划,很多东西都要重新规划,他经常暗中与柳首辅见面。要保证太子能够在被废黜后顺利出宫到封地,任何一步都不允许有错误。
两人婚礼一事他几乎都是亲自过问。
嫡母是什么,他了解得很,即便有父亲在主持,他亦放心不下。
这么一来,是真忙得脚不沾地,连写信时都是边吃饭边写的,有一回晕了头,把毛笔还当筷子塞嘴里了。
等到成亲前一天晚上,他再次检查完礼堂,望着喜庆的红色,长长呼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把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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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宜嫁娶。
苏眉大清早就被紫葵从温暖的锦被里给拽出来,一应婆子丫鬟围在她跟前,伺候她沐浴更衣上妆。
眼前都是忙碌来去的下人,苏眉被转得有些眼晕,索性闭上眼任由她们折腾。
吴子森和白朝朝前一天就从保定到侯府来,还有的舅舅舅母,都来为她送嫁。吴大夫人和白朝朝亦早早来到她闺房,帮着打点,就怕出了错乱。
不过白朝朝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她还担心苏眉紧张,总是给她讲笑话,逗她笑,倒还真让苏眉放松不少。
苏眉刚上完妆,外头却来人说新郎官居然这个时辰就来了。
她心头一慌,连忙喊人取凤冠,被吴大夫人给拦住,嗔怪道:“姑爷来了就来了,不到吉时,你就不出去。姑爷自有你爹爹应付,你爹爹应付不来,还有你舅舅!”
这个时辰过来,肯定是早的。
外头已经设席面,请了亲朋好友,姑爷本来就该要先敬酒喝一场,等到吉时再接新娘。但很多人怕这一场就被岳父先灌了,往往会踩着吉时来迎人。
林以安这种送上来被灌的还真少见。
苏眉闻言知道自己太过着急了,红着脸抿唇,不管外头再有什么动静都安静呆着。
喜娘看着时辰差不多,才让把凤冠取过来,给她戴好后扶着她去给忠义侯拜别。
前世,她是被迷婚后直接送进林家的,与林恒礼拜堂的是一个身形与她相似的丫鬟,而且她爹爹前世亦不在家,根本没有拜别父母这一项。
等她走到父亲跟前,她才从一路的恍惚中回神,还没开口说话,眼泪莫名先淌下来了。
忠义侯不等她跪倒就把她扶起来,接过喜娘递来的红盖头。
看着女儿的面容一点点被遮挡,他忍不住眼睛湿润,低声道:“你兄长不能回来为你送嫁,但他让为父替为转告,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会护着你……爹爹亦是。”
苏眉咽呜一声,吴子森在边上已经擦了把眼泪,走到她跟前蹲下身:“表哥送你出门。”
她便被吴子森稳稳背着,一路送上花轿。
眼前一片喜庆的红,她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听着一路的喜乐,反倒越来越想哭。
苏眉心想:明明高兴,却也难过,她还挺矫情。
到了卫国公府大门,轿子刚落地便响起炮仗声。她这才微微回神,正等人扶她下轿时,一只熟悉的手探进她盖着头的喜帕中,温柔地摸她眼角,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拭去。
是林以安。
她被他牵着手走下花轿,跨过火盆,在阵阵道喜声中进了喜堂。
有着皇帝赐婚,嘉禧公主再恼,也得出席,去见证她不喜欢的这对新人成礼。
一切都十分顺利,有着锦上添花的赐婚旨意,两人的亲事更是隆重,卫国公府宾客满堂,连新房都挤满了与林家沾亲带故的女眷。
哄闹中,本来还没觉得紧张的林以安,在挑起心爱姑娘的红盖头时手竟微微发抖。
苏眉见到那颤颤巍巍的喜秤探进来,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
众人便见到终于露脸的新娘子眼若秋波,含着盈盈笑意,明媚俏丽,丝毫不见怯意。
林以安在她的笑颜中微微出神,下刻亦回于一笑,模样有些傻气。
合卺酒,撒帐歌,两人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彼此,直到喜娘喊礼成,林以安才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应付屋里那些女眷。
本来那些人与他也不相熟,几句客套话过去后都出去吃席面,他这才长长出一口气。
“我们三爷是在紧张吗?”
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以安转身,在将她拥进怀里同时低头,含住她的唇。
“是……”他的吻温柔,更像是寻求安抚一般,很快就离开了,拥紧她又是一声轻叹,“外头还有一堆人,我去去便回。”
苏眉抿着唇笑,推开他:“快去,我又不会跑。”
这话一出,这样的情形,林以安心里已经尽是旖旎,再低头在她唇上偷了香才出门去应付客人。
他很快就要踏入官场,即便厌恶应酬,也必须要在场面上能吃得开。
林以安离开,苏眉视线扫在喜房扫了一圈,小苑领着人进来摆席面。
林以安跟前伺候的就没有丫鬟,为了方便,小苑提前上任,早一天便在这院子里当差,如今吃食什么都是她亲自盯着。
苏眉听到动静,视线在那还落着花生一类的喜床上停留片刻,一张脸控制不住发烫,吩咐紫葵和小苑为自己更衣先沐浴。
嫁衣繁复,穿在身上不方便还累得慌,虽然肚子空空,却没有一点儿的胃口。
她准备沐浴后再随便吃点东西垫垫,想着林以安在外头喝酒肯定也吃不上几口,倒不如等他一块儿用。
哪知她刚从净房出来,就见到他已经坐在摆着席面的圆桌前。
苏眉默默算了算时间,她更衣沐浴,顶多就花了三刻钟吧。
“怎么这就回来了?客人呢?”她诧异上前。
他伸手就将她拽了过来,让她垫着自己双腿坐:“都打点好了,有你厉害的公公在,后面的场面自然不用我这新郎官。”
说着问她饿不饿,拿起筷子给她喂了口鱼肉。
苏眉咽了那口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但不觉得难闻,反倒还让她也有些微醺。
她心头一跳,摇摇头说:“不饿,你呢。”
他盯着她在烛火下嫣红的一张俏脸,喉结滚动,“酒就够我撑的了。”
她眸光流转,盯着他今日格外俊俏的脸,抿唇一笑,站了起来,一手去勾了他腰带:“那我先替夫君更衣。”
林以安觉得她勾的不是自己的腰带,是自己的魂。
让他毫无反抗能力,被她一步一步带到屏风后,来到喜床前,除了跳动剧烈的心脏,似乎一切都没有知觉了。
等他微微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将他喜袍解开,而他们已经站在床边。
忽地,他居然被她推倒跌入柔软的被褥中,她大胆地压坐着他,缓缓低头亲吻他的唇角。
“夫君不亲亲我吗?”
林以安呼吸都短了,轻轻去扣了她要开始作乱的手,往边上一按,翻身取回他这个当新郎官的主动权。
她丝毫不怕,还朝他笑得嫣然,撩拨得他连眼角都发红。
他俯身亲吻她。
他的唇是温暖的,亦没有顾此失彼,暖过她每一寸肌肤。
苏眉觉得自己像是一捧雪,融化在他怀里,由他带领着随波逐浪。
直到他小心翼翼抱起她,要带她去沐浴,她这才隐隐感受到由女子蜕变为女人的疼痛感。
林以安将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小妻子泡到热水里,让她趴靠着自己的肩头,撩着水为她清洁身上的黏腻。
好一会,感觉到她抬头,温柔地去亲她眼角:“疼吗?”
苏眉哼哼一声,撒娇一样,再靠回他肩头,如实道:“也不怎么疼。”
话刚落,就听到他如释重负似地长舒一口气。
他比她更紧张,好在会点医术,又对着医书和避火图专研几日,总算没让她受太多的罪。
苏眉听着他的动静,有些疑惑,不过想到舅母在自己出嫁偷偷说的那些话,便又分了神去想别的。
不过片刻,她伸手去捧了他的脸,借着水的浮力直起腰,学着他刚才亲吻自己耳朵的动作,在他耳畔低喃:“夫君,我喜欢刚才你那样……”
他在她说话声中浑身一僵。
胆大的小妻子居然主动过来招惹他,还未散彻底的欢|愉被她带动。水波轻荡,林以安方才有多克制,此刻意志便被她摧毁得有多彻底,轻荡的水波忽然变得汹涌激荡。
放纵的结果便是苏眉累得连自己怎么离开净房都记不清了,再睁眼,帐幔内已经钻入微光,她想起今日早上还要敬茶,紧张地就要坐起身。
哪知才刚一动,就被一直拥着他睡的林以安给再抱个严实,他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轻蹭了蹭道:“再睡一会,敬茶要到巳时后。”
“哪里有那么晚的?!”
巳时都要太阳晒屁股了。
她将信将疑,还是坐了起来。
刚坐起身,被被子外的冷气袭得打了个颤,才发现自己连中衣都没有,吓的呀一声又钻回锦被里。
林以安低声笑,将人拉回怀里,一手绕到她后腰,轻轻帮她揉按:“你公公给的特权,说是巳后,就按着那个时间去。”
苏眉感受着他适当的揉按力度,舒服得直想哼哼,在被子里拱啊拱,忽地抬头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夫君,我们成亲了。”
明明听过她喊自己夫君,可林以安觉得这一声最动听,他嗳地应声。她孩子气地在他下巴啄了一下又一下,险些让他又要失控。
到底怕她胆大再惹火,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林以安无奈地先起身,让小苑把自己替她准备要送出去的见面礼拿出来再检查一遍。
苏眉这会也睡不着了,就坐在床上看他为自己张罗,即便她早准备好给各房的见面礼,还是喜欢他为自己操心的模样。
“你这么惯着我,我会越来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她朝他喊,林以安回到床边,冷笑一声:“有人就等着收你亲手准备的东西。”
安全起见,礼物还是用他准备的好。
经他一提,苏眉才想起这家里有个林恒礼,瞬间就乐了。
新婚第一天,他就要泡醋缸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手速渣,写了好久好久好久……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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