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凉,大漠黄沙。
万年坐在一块石头上,背靠枯木,慢悠悠的在面前的棋盘上摆子。
对面,胡哥闭目养神,眼前已经棋子已经摆完,就等着万年开始。
“得,开始了。”
万年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没味儿,咱又不用泡大枣枸杞,纯净水就完事儿了!
“完了?”胡哥眨眨眼,坐直身子,“这把我肯定赢!”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看好了,我先来!”
万年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是一推,稍大发黑的石子往前走了两格。
“前几次是不熟练,这回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胡哥跟他下了好几次,对这货的套路早就烂熟于心,经验够了。
当然,是他这么认为的。
只见棋盘上黑白子交错不休,黑棋纵横,一次两格,白棋量多,围追堵截。
两人坐的地方,正是影视城一个客栈布景的前面。地上两根木杠,大概是拴马桩。身后横着的枯木也是布景,万年本以为是老树,伸手一摸,软软的,这才看出是泡沫塑料。
刘思思捧着杯子,身上披着条毯子溜达了过来,瞅了几眼,没太看懂,便问,“这是啥?五子棋?”
“不懂了吧?这叫狼吃羊,几千年的历史呢!”
这棋还是拍《无人区》的时候学会的,那地儿也没啥娱乐设施,宁皓便找了几块石头,教万年他们玩这个。
这种棋在晋省流传的相当广,城市或是农村,一般年纪稍大一点的人都会玩。
具体的玩法,算是象棋跟围棋的结合体,黑棋是狼,一次走两格,能吃掉羊。
白棋是羊,一次走一格,能把黑棋围住就是胜利。
那段时间,万年闲的都开始学翻花绳了,别说,还挺有意思···
结果还没走两步,剧组那边就过来叫人。
他们在帐篷里歇了一整天,快黄昏时大风才停,徐老怪执意要拍一场戏再结束,几人也只能在这边等着。
眼看夜色渐深,剧组总算是准备完毕,拍摄即将开始。
······
枯树,篝火,映出两道人影。
这里是大漠中心,旁边的枯树上绑着不知何时而来的碎布,随着夜风飘摇不休。
枯木横在中间,万年靠在树干上,左手撑着脸颊,望着面前的篝火发呆。
他身上青白色的袍服已经有些脏污,渐渐变成了棕黄色。头上,黑罗所制成的幞头垂下。
那张脸英挺,蹙起的长眉略微颤抖,在明暗不定的篝火光芒中闪动,带起层层的浅淡阴影,有几分诡秘的吸引力。
“沙沙···”
轻轻的脚步声,一身襦裙,红帛裹着半个身子的刘思思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她走到篝火旁万年的背后,似好奇,又似畏惧的望了一眼,脚步一顿,便又向远处走去。
忽而冷风吹来,刘思思脚步一停,不由得颤了颤,呼吸急促了刹那。
徐老怪坐在监视器背后,对眼前的景儿可以说是满意之极。
灯光师是剧组的重要工种,大剧组都喜欢拍夜戏,打光方便,更为灵活和有设计感的光线也能让画面更有质感。
后世电视剧可能也是承袭了这一点,不过呢,就跟老虎没跟猫学上树一样,他们只学到了夜里打光更好看,却没学到一个常识,打光也要看场合跟时间。
一个个的,大半夜比白天还亮,灯光配上那一张张跟刮了大白的水泥墙似的脸,大半夜的都反光,就特么离谱。
其实,烛火、篝火等光线的亮度,足够摄影机的拍摄和使用。
最重要的是,朦胧的火光能增加画面的质感。
这场戏的主光源便是两人身前的篝火,火光发红,映得两人的脸影影绰绰,这质感一下子就出来了,突出一个柔情旖旎···
万年听得身后的呼吸,不由转身,好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很抱歉,给你和朋友带来了不便。”她轻声道,默默转身。
“没有,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我们,我还没问你要去哪?”
万年抬起头,似有心似无意的看了一眼,见她无异状,这才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把你们放在特定的地区或者路上。”
这场戏,讲的是魏廉和盛姬两人在篝火边夜谈,盛姬精神恍惚,而魏廉似乎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我以前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现在我发现,自己从未想过,那条路会把我带往何方。”
她笑着摇摇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无理。
万年并未多想,继续道,“你现在要怎样找到自己的路?”
“····”
刘思思忽而垂泪,轻声道,“我觉得你或许不会明白···”
“卡!思思,你不要哭,忍住。”徐可喊了一声。
万年起身低声道,“等会儿,你就斜对着篝火,低头,别哭,说词儿就行了。”
“怎么对?”
“这样···”
说罢,万年起身,噔噔噔跑到她刚才的位置上,身子侧过,半张脸斜斜对着火光,眉目低垂,没有眼泪,却散着悲意。
“哦,我试试。”她点点头。
拍摄再开,只见刘思思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垂下头,火光跳动,半张脸隐藏在影中,另外半张脸则更显朦胧,声音幽幽响起,如同梦呓道,“有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告诉我在这以外,有个地方在等我···”
“我明白这种感觉,但你真的不想回归以前的生活吗?”万年低下头,望着不远处似被火光笼罩的女子,半是安慰,半是自怜道。
魏廉本就是个迷茫的人,若非如此,在园区中,他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收敛。
如今听到盛姬的话,他不免也有几分伤感。
“卡!”
徐老怪喊了一声,有点郁闷。
刚才他还想亲身上阵给女演员示范一下呢,没想到被万年给抢先了,这不是戗行吗?
······
次日,片场。
这场戏,是讲黑衣人,也就是老年魏廉前来园区,再度杀死盛姬,算是盛姬痛苦回忆的一部分。
梁佳辉拍完这场戏便要跟这边分开,拍摄属于自己的戏份。
电影分为两条线,一条是三十年前,盛姬和年轻的魏廉探险。另外一条便是现在,老年的魏廉寻找迷宫,两条线的布景重叠不多,所以拍摄上也分成了两组,徐可看情况,自己选择跟哪组。
片场布置完毕。
一个满是枯草的谷仓,墙壁最上方开着几个小窗,阳光就从那几个洞里射入,如同射灯一般,照亮了整个区域。
很简单的一场戏,梁佳辉走近,刘思思后退,畏惧,完了!
“开始!”
只见梁佳辉靠着谷仓的墙壁,阴影遮住了半张脸,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倒在草堆上的刘思思。
他一步一步向前,从黑暗中,显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的轮廓,发白的络腮胡,皱纹深刻的额头与嘴角。
那张阴鸷的脸在光暗交界处一晃,似踏过了生死的界限。一抹光线从小窗中斜斜射入,刚好打在脸上,五官一亮,露出一双残忍阴狠的眼睛来。
刘思思想要起身,脚下却无力,只能双手撑住地面,不断的后退。
一边退,脸上还满是惊恐,大叫着。
“卡!”
徐可喊了停,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教训道,“你刚才的错误有两个,第一,你是宫中女官,即便是害怕,也应当硬挺着,不能像是小女孩一样大叫。第二,你感情太浮于表面了,害怕就要哭,就要大叫,这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演?”
“害怕嘛,不是应该哭?”她小声道。
“这不是电视剧,大银幕上要是看到那种演技,观众会笑的。”
徐老怪说道,“你可以用身体来表现害怕,不一定非要用表情。”
说罢,他跟小孩一样扭扭身子,左肩向前,使劲缩起半个身子,像是想靠着这半个肩膀来挡住袭来的危险。虽然脸上挤眉弄眼的表情很逗比,但是这个身体语言却是十分的准确。
刘思思想了想,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开始!”
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嘶哑的呻吟声从谷仓中响起,镜头掠过,对准那张满是惊恐和畏惧的脸。
她这次没尖叫,也并未作出什么哭腔,就是紧绷着一张脸,身子也紧缩成一团,颤抖着后退。
梁佳辉也挺意外,跟刚才的水平简直是天壤之别,都学会用肢体动作了。
他也不客气,啪啪两步上前,揪住她的头发就是一甩,只听得一声闷响,整个人便落进了草堆里。
那张老谋深算,像是狐狸又像是胡狼的脸晃晃,一抹血腥的笑便露了出来。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青铜匕首,半笑道,“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盛姬?就从头开始!”
说罢他再度拽起刘思思,作势便将手里的匕首向脖子抹去。
“卡,”徐可满意的点点头,眯着眼睛,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刘思思也拍拍衣服,从地上站起身来,表情还有点绷着,显然是情绪还没消褪。
师傅领进门重要,而有人给你喂招同样很重要。
就算是世界冠军,每日跟业余选手对练,水平估计也会一落千丈。
而刘思思算是走了另一条路,悟性虽不出众,但是架不住搭配过的好演员多,王千原、郭静飞、梁佳辉、刘佳玲,还有迈克尔·凯恩,便是再傻,看着人家的演法,也能学会个一招半式。
更别说还有徐可这个逗比导演亲身示范,经验拉满的情况之下,升级肯定是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