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现在在哪里?”乔景端看向方讳问道,方讳闻言,拱手禀道,“在书房。”
“带我过去!”乔景端吩咐方讳,方讳应了一声,他转过半个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乔景端和慕长欢而毓庆宫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方讳在书房门上轻轻的敲了两下,“太子,您在吗?”
但书房里却没有声音传出。
方讳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慕长欢皱起眉道,“太子是一个人在书房吗?”
方讳回过头去,“是。”
慕长欢当机立断道,“将门撞开!”
方讳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乔景端和慕长欢对了个眼神,已经抬脚朝门踹去。
他嘴角紧绷,动作潇洒而又利落,须臾之间,书房的门就被他踹了开来。
慕长欢冲他点了下头,朝里走去。
书房中有些昏暗,但是慕长欢的视力却极好,她甫一进门,便瞧见太师椅帮倒在地上的太子。
“点灯,将门关上!”她冷静的吩咐了一声,朝太子走了过去。
后面的乔景端闻言,一面反锁门,一面示意方讳去点灯。
方讳也看到太子倒在地上,一向稳重自持的他仍不住颤抖起了,走到烛台旁,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蜡烛点上。
这时慕长欢已经到了太子的身边,她知道他哪里有伤,几乎刚在他面前蹲下,就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如他所料,太子的伤处果然已经惨不忍睹。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从袖中取出银针,毫不犹豫的扎在太子的伤处。
接着又飞快的拔出。
银针压迫之地顿时流出一股极细的深色的血液。
放完血,慕长欢才捏住太子的脉搏。
方讳站在她身后,紧张的等着。
而慕长欢这一把脉,就是许久。
等到她终于放下手,方讳连忙问道,“太子妃,太子的伤怎么样,会影响他以后的子嗣吗?”
慕长欢闻言,放下太子的手,慢慢站起身,看向方讳,“会。”
“啊……”方讳变了脸色,呐呐的叫了一声,看着慕长欢不可置信道,“就连您也救不了他吗?”
“是!”慕长欢点头,“我救不了他,他以后不会是个正常人了。不会再长大,也不能再承嗣。”
“这、这……”方讳铁青着脸,朝后退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长欢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向了乔景端,“将太子抱去内室,我还要接着帮他施针。”
“嗯,”乔景端答应了一声,他抱起太子就朝里走去。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将太子放好后,乔景端看着太子尚还稚嫩的面庞问道。
慕长欢听乔景端这般问,虽然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从来不危言耸听,太子将来的状况,只会比现在更差。”
“你,尽力吧!”乔景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我要接着为了他施针,你在外面守着,不管谁来,也别放进来。”
“好!”乔景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外面,方讳经过一段时间,终于缓了过来,他走向乔景端,苦笑了一声,“太子,他还这么小,以后该怎么办呢?”
乔景端侧头看了好友一眼,“有时候,能耐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他是一国储君啊!”方讳红着眼睛喊道。
乔景端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抬起手,在方讳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两人正交谈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宦官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是皇上……”方讳眼神忽然一变,拔腿就要朝外走去。
乔景端想到慕长欢的叮嘱,一把将他拉住,道,“你在这里守着,为了太子的性命,一只苍蝇都别它飞进去,皇上那边交给我。”
“也好!”方讳想了片刻,答应下来。
皇上那边,确实是乔景端更好说话一些。
乔景端跟方讳说好,拔腿朝外走去。
出了书房的门,刚下台阶,他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皇上。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乔景端抱拳,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闻言,幽冷的扫了乔景端一眼,直接问道,“太子在书房?”
“回皇上的话,正是。”乔景端站直身子禀道。
皇上嗯了一声,越过他就要朝里走去。
乔景端见状,忙拦住了他,道,“皇上请留步。”
“嗯?”皇上被拦住脚步,不悦的皱了下眉,诘问乔景端。
乔景端迎上皇上不悦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他眼中一片坚定,看着皇上道,“回皇上的话,太子身子有些不妥,北静王妃正在权位为太子医治,您贸然进去,恐怕会打扰到北静王妃。”
“太子身子不妥?”皇上瞳孔一缩,“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太医院的人怎么不知道?北静王妃她怎么会知道,她进宫来,又是谁允可的。”
皇上这一番追问,不可谓不犀利,但乔景端作为臣子,却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回皇上的话,太子身上的伤,一开始并不明显,瞧着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他便没有当回事,直到今日才严重起来,因为伤的地方特殊,他不好叫太多的人知道,便托了属下请北静王妃过来。”
“如此说来,太子倒是亲近乔指挥使你胜过朕?而你得了太子身子不妥,也不禀告给朕,反而去了北静王府上?”
皇上说的这话,已经有些诛心。
乔景端开口想要解释。
皇上却已经没有耐心,他冷冷的看着他,直接开口呵斥道,“让开!”
“皇上……”乔景端还想再劝,皇上却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了他,“太子是朕的骨肉,更是云朝未来的储君,怎么对他好,朕心里有数,你让开!”
“皇上,请恕微臣不能相让!”乔景端坚持道,不管皇上怎么说,他就是不肯让来。
皇上看着他这般模样,眼中有黑云在积聚,他的心头甚至已经漫上一股子杀气。
“来人!”他冲着左右的人吩咐。
两边的侍卫立刻迎了上来,抱剑道,“请皇上吩咐!”
“将乔指挥使拿下!”皇上冷声道。
侍卫闻言,道了声得罪,便朝乔景端走去。
乔景端看着走过来的侍卫,瞳孔用力的一缩,他抬手,直接打开了侍卫伸过来的手,并拔出他手中的剑,飘然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台阶上道,“今日,除非微臣横尸在这里,否则谁也别想跨过这个门槛!”
“乔景端,你、你太放肆了!”皇上气的要命。
乔景端只是低头,道了声“抱歉”。
“你这般为北静王妃卖命,是觉得她一定能救得了太子了?”皇上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没有再强闯,而是看着乔景端说起了话。
乔景端敏感的察觉到皇上话里的陷阱,自然不会替慕长欢应承什么,他只是有所保留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保住太子的性命,那这个人一定是北静王妃。如果就连北静王妃都保不住太子,那这个世上也没有人能保住太子。”
“说白了,就是北静王妃也没有把握,”皇上冷笑。
乔景端没有言语,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有北静王妃在,情况至少不会太坏……”
他说着,话音刚落,书房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声。
好像是什么重物跌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屋中没有人吗?”皇上看向乔景端质问道。
乔景端闻言,也变了脸色。
皇上再次抬步,朝里走去。
可乔景端却想都不想,又一次拦住了他,道,“皇上请留步。”
“朕担心太子,要进去看他!”
“不可!”乔景端道。
皇上冷冷的觑了他一眼,“如果朕非要进去,你会和朕动手吗?”
乔景端箭袖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剑柄。
他会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皇上毕竟是皇上,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是不愿意以下犯上的。
皇统领他眼中的情绪看的分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朝前走去。
乔景端眼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起慕长欢对自己的交代,他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在脑子做决定之前,手已经下意识的朝前一挥,顿时,皇上的一绺儿头发便被削了下来。
那一绺儿头发并不多,不过几根的样子,可当那数根头发飘落在皇上的肩头时,皇上的后脊还是狠狠的一凉。
他蓦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又愤怒的朝皇上看去,“乔景端,你真的敢!你忘了当初是谁提拔你,重用你,是谁给你高官厚禄了吗?”
乔景端听皇上这般说,他眼中有愧疚一闪而过,不过,很快,那一抹愧疚又转化为坚定,他抬起头,看着皇上道,“您看见了,微臣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哼!”皇上冷哼,他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乔景端一眼,然后朝身后的侍卫道,“拿肩来!”
“是,皇上!”侍卫闻言,立刻递了一把剑过来。
皇统领剑拿在手中,他掂量了几下,然后朝乔景端指去,“如果朕用这把剑伤了你,你会还手吗?”
乔景端看向皇上指过来的剑尖,认真想了片刻,道,“若是皇上手下留情,不会伤及微臣的性命,那么,微臣绝不还手!”
皇上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下一刻,举剑就朝乔景端右胸口刺去。
心脏在左胸口,右胸口自然不会致命。
鲜血,很快从乔景端的伤口流了出来。
皇上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收回肩,又在乔景端的胳膊上、大腿上刺了几下。
乔景端是学武之人,知道这些伤口都不会致命,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还手,只是默默的忍受。
但是随着伤口越来越多,血流的越来越严重,他到底还是有些支撑不住,白了嘴唇,几乎是靠着手中的剑来支撑,才没有倒下去。
皇上身后的梁公公一直看着这一幕,这时,他突然上前,拱手劝道,“乔指挥使,您这是何苦呢,皇上他只是担心太子,您就让皇上进去罢,皇上一向疼爱太子,他总不至于害了太子的,你说是吧?”
可乔景端却看也没看梁公公,只是看着皇上,抿唇不语。
皇上和乔景端四目相对,良久后,他还是决定再给乔景端一次机会,毕竟这把刀,他用的是真的顺手,至于刚才那些伤,就算给他的警告了。
“朕在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他看着乔景端问道。
乔景端闻言,他深深看了皇上一眼,脸上又凝聚起一抹坚定,道,“不!让!”
他的语气太过坚毅。
皇上听后,对他的最后一丝感情也烟消云散。
“来人,将他押下去!”皇上面无表情的吩咐身后的侍卫。
侍卫闻言,正要上前,谁知这时,书房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接着,慕长欢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冷冷的看了皇上一眼,便将眼神撞向了乔景端,握住他的手腕,道,“表哥,你怎么样?”
乔景端闻言,抬起眼皮朝他笑了笑,“还好,太子的性命,保住了吗?”
“有表哥在,自然是保住了,表哥进来,我帮你包扎!”说着,她牵着乔景端就要朝里走去。
皇上见慕长欢的眼中竟然根本没有他,早就怒不可遏。
眼下,看两人说着话就要往里走去,他终于遏制不住心中地努力,扬声道,“将乔景端这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拿下!”
“是,皇上!”乾元殿的侍卫早就蓄势待发,此刻听到主子的吩咐,都毫不犹豫的朝乔景端冲去。
慕长欢回头看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一眼。
这些人,她对付起来自然是没问题,可这样的话势必延缓乔景端治伤的时间。
他的性命很有可能会不保。
“且慢!”忽然,她抬了下手,看向皇上道,“不知表哥犯了什么罪过,皇上打算如何惩处他?”
皇上虽然品性卑劣,不是个东西,但人却是有几分聪明的,他一听慕长欢这语气,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即,转了话锋道,“乔指挥使犯上,与朕动武,该罚杖刑五十。”
“我来!”果然,下一刻,慕长欢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替表哥受这五十杖刑,还请皇上允我先为表哥治伤。”
“王妃确定?”皇上听慕长欢这般说,眼底蕴了一抹笑意,看向她反问道。
“自然!”慕长欢说完,不等皇上答应,就扶着瞳孔已经涣散的乔景端往里走去。
里面,方讳看到乔景端满身鲜血的被扶进来,他担心的迎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慕长欢看了方讳一眼,毫不客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用的人!”
方讳被慕长欢这么一说,想起自己刚才的蠢行,他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再开口。
慕长欢直接将乔景端带回内室,仔仔细细的帮他清理了伤口,然后进行包扎。
包扎完后,她站起身动了动腕,然后踹了下躺在地上的一个小太监,冲方讳道,“太子和我表哥我都交给你了,你要是再看不好他们,你也没必要再活着了。”
“是,太子妃说的是,这一次我一定看好太子和景端,绝对不给任何人靠近他们的机会。”
方讳用力的保证。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她该去领罚了。
外面,皇上还在,似乎是特意等着她,想看她被打的样子。
“就在这里吗?”,慕长欢一身素衣,干净利落的出现,素面朝天,看向皇上问道。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就像是在询问今日午膳要吃什么一般。
皇上不由皱起眉头,“王妃似乎很期待受刑?”
慕长欢闻言,冷冷的扫了皇上一眼,“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会免了我的五十杖刑吗?”
皇上看了她一眼,认真的摇头,“自然不会。”
“那还多说什么,请吧!”
皇上笑了一下,朝身后的侍卫看去,“准备杖刑!”
“是,皇上!”侍卫领命退下。
没多久,一套刑具就搬了过来。
“王妃请!”行刑地侍卫走到慕长欢的身边请他上凳。
慕长欢嗯了一声,径直过去趴在了刑凳上。
接着,她的双手双脚便被绑在了凳子上。
“一!”只听一句报数声,下一刻,狠狠的一棍便落了下来。
慕长欢眉头微皱,她闭上了眼睛。
“二、三……”后面的杖刑接二连三的落下,慕长欢的眉头虽然一直皱着,但是她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皇上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他正对着慕长欢的脸。
因为听不到她的痛苦喊叫声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二十棍就打完了。
皇上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耐,忽然,他朝后看去,朝梁公公做了个手势。
梁公公会意,当即,脚下的站位变了一下。
与此同时,行刑的侍卫下手更狠起来。
慕长欢察觉到侍卫的狠劲。
她眼中闪过一抹凛然,皇上,这是想要她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