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虽然心焦陈圆圆的下落和那几座金矿,但他为人谨慎,到达蜀地后并没有立刻见水靖轩一行,而是周密部署了一番后才送出请帖,相约三日后在自己临时休憩的院落见面。
这日,水靖轩接出陈圆圆,相携姬无双,坐着马车往城郊深巷里的院落驶去,马车离院落还有一里远,周围的空气已经充满了焦灼的味道。
陈圆圆面色紧绷的端坐在马车一边,依照水靖轩的要求盛装打扮,一身华贵的白衣将她衬托的飘然若仙,明明素雅到了极点,却又给人艳丽之感,令人移不开视线。她身旁还放了一架古朴的琴,是水靖轩专门准备的,去了要她干什么不言而喻。
陈圆圆对吴三桂恨入骨髓,自然不愿弹琴取悦于他,但想到事后能要了他的小命,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马车的另一边是水靖轩和姬无双师徒两。姬无双盘膝而坐,将爱徒圈在怀里紧紧搂住,若徒儿的脸稍微往陈圆圆那处转去,他便会一手抚住徒儿后脑勺,将他往自己怀里摁,末了还会温柔的笑笑,俯身亲吻他的唇瓣或脸颊,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与这女人一车同行,他极不舒服,而陈圆圆华丽的装扮更加令他不喜。但吴三桂明明白白的要求只准他们搭乘一辆车来,他为了徒儿的计划也只能强忍下来。
两辆车确实可以暗中带不少帮手,吴三桂以为这样要求后更加保险,殊不知无论是姬无双还是水靖轩,突破百人高手的围困而毫发不伤绝不是难事。
临近院落一里处,姬无双突然皱眉,握住爱徒的手紧了紧,俯身用脸颊摩挲爱徒颈窝,传音入密道,“方圆一里都已埋伏了高手,吴三桂带了这么多人,你确定能将这事兜住吗?如不能确定,师父帮你把这些人都杀光。”百名高手和三十六铁骑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
水靖轩勾唇灿笑,偏头吻吻他紧皱的眉头,同样传音入密安抚到,“不用。三座金矿对吴三桂而言是何其巨大的一笔财富?有了它们,他便如虎添翼,可以一飞冲天了。这等重大机密,他绝不会外传,必定只有几个心腹才会知晓。我估计人数不会超过五人,且他都会带在身边与我们会晤。届时,我们只要摆平这几人就行。吴三桂搜罗的这些高手各有来路,他又被清廷盯得紧,身边安插了不少密探,这次出行他绝不会让外人知晓内情,他没那么傻。”
姬无双想想也是,便放下心头的杀意,圈住爱徒的腰肢往自己怀里摁了摁,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不留一丝缝隙。自从与徒儿重聚,他便喜欢上了这样零距离的接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徒儿是真实存在的,才能填满自己空虚的心灵。五年里心无所依的彷徨无措实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水靖轩知道他偶而会不安,占有欲一日比一日强烈,特别是有外人在时,那露骨展现的爱恋恨不能向世人昭告他们的关系。这种心理是失忆造成的后遗症,水靖轩觉得自己要负全责,也不阻止他,任由他施为。
怀着这样的想法,水靖轩偏头,眉眼带笑,在他薄唇上舔吻一记以作安抚。
姬无双眼神温柔似水,再次收紧搂抱徒儿的手臂,在徒儿的耳畔和腮侧细细密密的亲吻,表情沉醉,末了,抬起头来时冷冷瞥了陈圆圆一眼,宣示对她存在的不满。没了这女人,他和徒儿还能在马车上温存片刻。
当然,他并不是拘泥于礼教而不敢在人前亲热,纯粹是不想有人看见爱徒精致完美的躯体罢了。
陈圆圆缩了缩肩膀,微微膝行朝马车一隅挪动,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打扮的如此明艳照人却被两个男人视若无睹,甚至是弃若敝履,这对陈圆圆来说还是第一次,感觉非常憋屈,心中却是又羡又妒。
师徒两亲密无间,旁若无人,陈圆圆脸颊涨红,尴尬的头也不敢抬。当马车终于平稳的停靠在吴三桂院子里时,陈圆圆连忙拿着琴跳下马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儿。不待她松口气,看见站在正厅门口亲迎的吴三桂时,表情立刻阴沉下来,眼里恨意昭然。
“圆圆!真的是你!”吴三桂哑声开口,眼里闪动着欣喜若狂的光芒。来之前他还怀疑这是魔教诱他出现的饵,但放不下心中至爱,即便心中存疑,他依然来了。如今看来,他这一趟没有白走,不用上前验证,仅凭一个眼神,他已确定这人是他的圆圆无疑。
他想上前拥抱对方,对方却全身戒备的退后两步,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吴三桂不敢再动,圆圆性子刚烈他十分清楚,在经历了投崖事件后,他丝毫不敢再勉强她。
“水某见过云南王。此处不是叙旧的好场所,有话进去说如何?”见两人一照面就气氛凝滞,水靖轩不得不出声缓和,反客为主。
“原来这位就是水教主!果然少年英才!里面请。”吴三桂闻言,这才朝陈圆圆身后一健硕高大,一长身玉立的两名男子看去,眼里带着审视。
这两人眼含精光,相貌出众,举止有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但吴三桂并不将水靖轩看在眼里,若是魔教原教主姬无双来,他还忌惮一二,多带些高手,但他的情报网显示,魔教教主姬无双早已失踪五年。对上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百名高手已然绰绰有余。吴三桂忖道。
几人走进偏厅一所布置高雅大气的房间,吴三桂还带着两名心腹同来,六人围着一张长桌分坐两边。
“多谢水教主替本王寻到圆圆。”吴三桂坐下后微微一笑,颔首道,“也多谢水教主慷慨,愿意将三座金矿拱手相让。”
普一坐定,吴三桂便先发制人的开口。这一趟来是看在圆圆的面子上,至于那三座金矿,他一定要得到,这些人不给也得给,没资格和他谈条件,大不了,他把异族全杀光。
听见‘金矿’两字,陈圆圆眼神闪了闪,垂头掩去脸上的深思。
水靖轩面对吴三桂的下马威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只优雅的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面上笑容云淡风轻。
姬无双摩挲爱徒的脊背安抚,朝吴三桂瞥去,薄唇一勾,笑的讽刺,冷声开口,“东西南北巷,各潜伏二十名高手,院外正对大门的阁楼里设有二十名□□手,三十六铁骑待本尊马车入门后于五步外团团围住了院落。此间房里,王爷左右二人都是宗师级高手,屋顶上埋伏了一名暗卫,窗外和房梁处各蛰伏一名暗卫。王爷布防果然严密。”
姬无双将吴三桂的部署一一点出,直说得吴三桂和两名心腹脸色越来越黑。这人端坐于马车里,却能将周围情况探查的一清二楚,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此人五感超绝,必定是顶尖高手。且他语气轻松,态度强硬,俨然没将这些布防看在眼里。
想罢,吴三桂心中涌起巨大的危机感。他知道,他这次很可能失算了。
果然,不待吴三桂回应,姬无双替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爱徒斟满茶杯,继续开口,话里满含森然的杀机,“你信不信,本尊杀了你五人,同样能毫发无伤的带着徒儿出去。我魔教的东西,从不平白送人,你今天是想要金矿还是想要命,两者择其一吧。”
吴三桂面容阴沉紧绷,太阳穴上下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他身边随同的两名高手勃然大怒,口里大喝着,“放肆”,同时起身朝姬无双师徒两攻去。
姬无双淡淡瞥一眼朝自己攻来的那人,鼻端轻嗤一声,一道狂猛内劲已将那人拍得倒飞出去,撞上了身后的墙壁。那人勉强靠着墙半坐起来,低头一看,胸口赫然被拍凹下去一块,骨头粉碎,伤势极重,抽搐了两下便昏死过去。
而水靖轩这边也只是轻轻将一杯茶水泼洒出去,袭击的那人身体已被一滴滴水珠洞穿,躺倒在地上成了个血人。
吴三桂心头大骇,而潜伏起来的三名暗卫头领也藏不住了,纷纷在房里现身,将吴三桂团团围住,保护起来。他们不敢贸然出手,这两人一个呵气便可杀人,一个凝水便可杀人,且杀两名顶尖高手不费吹灰之力。不管哪一个,他们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两人联手?今日若能护了王爷安然而退就算是奇迹了。
吴三桂心知自己惹了两尊煞神,为自救,色厉内荏的威胁道,“方才本王的暗卫早已放了信鸽出去,将本王的行踪通报给本王云南的滇军,你们今日若是杀了本王,改日本王的铁骑就能踏平了你们魔教!所有异族都要给本王陪葬。”
发现金矿的事本就是最高机密,吴三桂来时便把报信的那人杀了,哪里还会放信鸽透露自己行踪?这一说意在震慑两人。话落,他拢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脊背悄然冒出冷汗,湿透了里衣。
陈圆圆偏头,饶有兴致的围观吴三桂的狼狈。
水靖轩放下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莞尔一笑,温声道,“若不是王爷咄咄逼人,我们也不会动手。两败俱伤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以和为贵,万事好商量。要我们奉上金矿可以,要我们为王爷所用也可以,只要王爷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边说,他边握住师父的手,用指腹摩挲。被爱徒温柔安抚,姬无双眼底的杀意褪去,揽住爱徒的腰,往椅背上一靠,慵懒随意的姿态宣示着他不会再出手。
吴三桂见事情有转机,略略松了口气。他作为一代枭雄,自是能屈能伸,此刻已然放下刚见面时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副虚怀若谷的表情。能得到金矿,又能将这两名顶尖高手收入麾下,付出些代价也值得。
这样想着,吴三桂在三名暗卫的簇拥下重新落座,亲自替两人斟茶,温声开口,“好,正是要以和为贵。能得到两位高人相助是本王荣幸,但凡本王能办到的,本王无有不应。”
“云南王果然大气!”水靖轩微笑,徐徐开口,“若要我族奉上金山并为王爷所用,王爷只需答应在下一个条件。那便是,等王爷成就大业,赐给我族一块封地,为我族独有,军政自主,汉人不侵。王爷觉得如何?”
吴三桂垂头沉吟,没有立即答应。
水靖轩继续开口,“封地无需太大,毕竟我族人少,一座小城足矣。用三座金山买断一座小城,王爷,怎么算都是你赚了。”
吴三桂闻言微微点头,忖道:本王大业未成,正是急需金银和人才的时候。先答应了他们又何妨?待到本王成就霸业,即便这两人武功再高,面对百万雄师照样得束手就擒。届时本王再清算今日的耻辱。
想罢,他豪爽一笑,朗声道,“哈哈!确实是本王赚了!好,你的条件本王可以答应!来,我们同饮结盟!”
三名暗卫连忙送上一壶美酒,替他们斟满。
水靖轩勾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见师父只拥着自己,没有动作,显然是不想搭理吴三桂。他无奈,亲自将酒杯拿起,送到他唇边喂饮。
吴三桂的面子姬无双可以不给,爱徒的面子姬无双一定要给,薄唇轻启,一点点将美酒饮酒,末了俯身,在爱徒唇畔留下一个带着浅浅酒香的湿吻。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吴三桂眸子闪了闪,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敢显露。
陈圆圆见事情已经解决,依照水靖轩的交待柔柔开口,“事已谈妥,各位不如放松一下,听圆圆弹首曲子如何?”
许久未曾听陈圆圆弹琴,吴三桂心弦一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连忙点头答应,一脸的惊喜。有多久他不曾见过这样和颜悦色的陈圆圆了?他已经忘了,更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只想醉死在陈圆圆此刻的温柔里。
悠长悦耳的琴音在房间里响起,吴三桂面露沉醉,陈圆圆低垂的眼里露出杀意,三名暗卫依然高度戒备。唯一心无旁骛的欣赏琴音的也就相拥而坐的水靖轩师徒两了。
随着琴音逐渐高昂,浸在琴弦里无色无味的药水一点点挥发出来,吴三桂等人的眼眸由清明逐渐转为呆滞,最终摇摇晃晃的趴下了,而弹奏的陈圆圆见他们倒下,刚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也随之倒在了琴架上,不省人事。
姬无双见状轻笑一声,朝怀里的爱徒看去,柔声道,“可以了。”
“嗯。”水靖轩低应,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分别送人四人嘴里。算准药效发作的时间,他伏在吴三桂等人耳边,编造了吴三桂此来蜀地是为寻陈圆圆而来的假经历。把两名心腹高手的死都算在了天地会偷袭的头上,连陈圆圆得而复失也推给了天地会掳人的结果。
末了,他正准备附在陈圆圆耳边再行催眠,却被面色阴沉的姬无双强硬拉开。
“你本想杀吴三桂,最后碍于旧情又放了他。”姬无双走近陈圆圆,冷声说道。话落,他看向爱徒,语带不满的开口,“说话就说话,何至于凑那么近!”
水靖轩莞尔,捏捏他的手温声道,“直接将话送到他们耳边效果会更好。我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姬无双反手握紧徒儿的指尖,问道,“这药效果如此神奇,你当年怎得不用在我身上?”
水靖轩斜睨他一眼,语气略带遗憾,“只可惜当初大祭司还未造出这种药,否则,我早将你洗脑,禁锢在身边,何至于折腾这五年?人心易变,我向来把握不准。既然看上你了,我不吝手段亦要得到的,哪怕施药让你做我的禁脔也好。”
他对人心早已失去信心,若能用药物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他乐于去做。不要对他说什么心甘情愿,两情相悦,那些对他而言都是童话。在他的眼里,得到就是得到,不管过程和手段。
徒儿的话阴狠无比,手段也极为偏颇,若换成别人,恐怕会十分反感。但姬无双此刻不但没有任何厌恶,反觉得心头愉悦到了极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他何尝不想将徒儿禁锢在身边?若徒儿怀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岂不表示徒儿爱自己便如同自己爱他那般深重?这样的认知使他悸动,使他心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呵~”他傻笑,一把搂住徒儿的腰,垂头深深含住他的粉唇,狂热的舔舐吸允,倾力表达自己此刻激动愉悦的心情。
“好了。要亲热也等回去。他们很快就会醒了。”好不容易从师父激越的拥吻中挣脱,水靖轩拂开他置于自己臀部揉搓的手,低声斥道。
姬无双自然乖乖点头,捞起陈圆圆,偕同爱徒弃了马车,从百名高手围困之下全身而退。
吴三桂带来的高手们还未弄清楚状况,就见空中有人极速掠过,想要再追时,对方早已连影儿都不见了。狭路相逢,却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这就是绝世高手和蝼蚁之间的差距。
等吴三桂醒来,看见房间里早已死透的两名心腹,忆起被掳走的陈圆圆,自然而然便依照水靖轩的催眠,将账算到了天地会头上,自此大肆绞杀天地会余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