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班教室后门被关上了,还是在大晴天的时候,失去阳光的教室阴气森森的,几个男同学趁着课间缩脖子扮鬼吓唬女同学。
女同学直骂幼稚,哆哆嗦嗦把背阳的窗户也关上。
“律哥,我感觉我们六班现在就跟阴间似的!”而律哥就是掌管阴间的阎王爷。
“律哥,开门吧!”
“我爱太阳啊律哥!”
律哥支着下巴没精打采,右手转着一支笔。
半晌,等人不注意这边了,他才咕哝说:“我热不行啊。”
前桌听见这话的两男生差点儿吐血去世。
心心念念“打赌”的张小二货又从厕所浪回来了。
他坐下叹了一口气:“老恭你就看一封答应一个不行么?我寻思着我十八年从没中过一次奖,就让我赢了打赌抽个奖吧!”
“游戏抽奖的奖不是奖么,别来烦我。”老恭说。
张小二货心痛不已:“我真看透你这个绝情的男人了。”一边起身一边说:“算了,我还是告诉清洁阿姨让她换一边赌吧!”
“站住。”
恭律转笔的动作停了一瞬,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回头说:“让赌徒们别换边了,我现在就来拆,一个一个拆。”
“……”
爸爸妈妈呀!
时经两年半,恭校草终于舍得看情书了!
普天同庆!
这个比猪会上树还要震惊的消息顷刻之间传遍了高三一届。
得到消息的简一言,心里头莫名咯噔了一下,几个女生在扎堆讨论恭校草看情书的事儿。
有个把他正在拆情书的模样偷拍发到了“赌群”里。
【卧槽,我现在好后悔听了老师的鬼话写公式表白!】
下面一堆发问号的。
【律哥看一封公式丢一封,我听见他说:考试都够烦了,还出题来考我,她们到底要男朋友还是要学生?脑子怎么想的!】
下面一堆感叹号的。
【嘿嘿,幸好我与众不同写了文字表白。】
【卧槽,你不怕被抓?】
【教务主任才抓过,一般情况肯定不会二抓。】
想想也对,前天才抓过,恭校草肯定防着教务主任呢,不少人在群里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简一言觉得好笑,刚要退出又看到了一条。
【公式的情书丢完了,现在开始筛选文字的。】
她心头跳了跳,有点儿好奇。
这位情报女生还说:【我现在就开始录视频,等下发群里,给你们看看全部过程。】
【流量桑不起啊大姐,拍照片不香吗?】
【上课了上课了!】
【律哥又说了:我以为我字写得够丑了,没想到有更丑的。】
【这么说字丑的毙了呗?】
【完蛋了。】一名貌似男生的微信说:【希望不要挑中我,我爹我娘还指望我传宗接代!】
下面一堆省略号:【男的写什么情书凑什么热闹!】
该男生没有继续回复。
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六班是自习,简一言收了手机,决定去现场观摩校草拆情书名场面。
恰逢在教室坐镇的,是“出了名得懒”的物理老师。
简一言晃悠悠来到后门。
单手捧着腮的恭校草,看情书时哈气连天,百无聊赖之际,感觉课桌上投下了一层阴影。
懒洋洋回头,就见清洁阿姨正站在窗外。
两人四目相对,恭律一下子就清醒了,若无其事坐正,手上把情书往窗户这边倾了倾。
简一言:“……”
恭律看完了一封,还对她摇了摇手指,下一封继续。
许是粉色紫色黄色青色的信纸看得多了,他这回从一堆五颜六色中挑了一封蓝色的。
外头的简一言吞了吞口水。
蓝色的虽不多,但应该不会这么巧就挑到她的吧……
这个“应该不会”很快就被恭校草“僵硬”的肢体给击碎了。
恭律现在的脑子里一团乱。
心里头“多日不见增高”的小树苗瞬间拔高了一大截,还特么左右晃悠摇曳丛生的。
他余光发现外头的她脑门儿都贴到玻璃了。
紧张么?
激动么?
没想到我会拆情书,更没想到我会看见你写的对吧?
不仅你,我也没想到呢。
恭律安抚躁动的心,将信纸缓缓倾给她看——
律:
见信如见我。
希望你在未来的时间里,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落……落笔:“永远在背后支持你的女人简……”
简一言倏地捂住嘴巴。
要死了!
要死了!!
我要死了阎王殿下!!!我特么丢尽了小鬼的脸。
恭律挑了眉,歪头看那女人逃命一般地跑了。
“老恭,”张铭碰他一下,捏着手机凑过来说,“你快掐我一把让我醒醒,我怎么在这个赌群里头看见一言姐的微信号了?”
他本来就是随便翻翻,想看看赌群里有多少像他这样的男生。
但没想到会看见眼熟的头像。
以为是凑巧,谁知道点开备注会显示“一言姐”。
恭律瞥了一眼,瞧那群里竟然高达400多人。
“哦,我让她进去的。”恭律收回视线,拿了笔,将信纸上最后落笔的‘三个字’涂掉了。
“你让一言姐进?你有一言姐微信?”张铭懵逼了。
“有,早就有了。”恭律在涂掉的字上画了爱心轮廓。
“卧槽,你什么时候跟一言姐搞在一块儿的?”
张小二货还在纠结“是不是用错某个字眼”了,就听某根校草慢悠悠“嗯”了一声说:“就我鼻子受伤那会儿搞起来的吧。”
宛如被一箭穿心,张小二货抬手捂住心口,扭头做了一个夸张的吐血动作,自动静音。
他痛苦说:“这真比平常扎我心窝子还疼,你没骗我?”
“骗你有糖吃?我微信还有和她的‘奸情’全纪录,看么?”
张铭顿时认真:“能么?”
恭律停笔,垂着眼看他,面无表情的两个字:“不能。”
17时:10分,放学铃声响,五六七八班的女生们顿时炸开了。
为什么?
因为号称“律哥同桌”的男生在群里头发了一张照片,正是律哥将挑中的情书贴在自己课桌面上的照片,还附言说:
【名字不便公开,恭喜这位小仙女,律哥说了,礼拜天见。】
恭喜你大爷的哦!
简一言怒而退群。
这个臭小子知道是她写的,故意拿她挡枪是吧?
“混球。”
当晚,恭校草和张小铭的微信她一概没回。
次日,简一言依旧没睡好,倒不是臭小子又找她输豆子了。
而是她手腕背面的“律”字几乎疼了一整个晚上,疼得睡不着就会想臭小子,越想他就越疼。
去学校的路上,她隐隐冒出了一个想法。
阎王爷是不是在警告她:不可以对“废物目标”有不轨想法?
然而,开车时一心两用的结果就是追尾。
简一言晕乎乎失去意识之前,心里想:妈的,这个任务就是她人鬼两生中的一大败笔!
“小姐!小姐!”
宋乾打开车门,却叫不醒她。
“我说你搞毛啊,限速60码你都能撞到……”最后一个‘我’字被三表哥吞进了肚子里。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追了屁股,更没想到追他屁股的竟然是小律的女人。
宋乾将她从车中解救出来,沉着脸对他说:“抱歉,请你自己联系警方。她需要去医院。”
三表哥自怔愣中回神,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小律!】
【你特么死哪去了?】
【电话不接要手机搞犊子?】
恭律咬着豆浆吸管困成狗,慢吞吞回复:【我特么才起……】
“嗡”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谁啊?”张铭问:“一言姐找你算账来了?”
“滚。”算屁账,恭律不紧不慢接通电话:“我是你表弟。”
三表哥:“操,你特么还有心情给我讲废话?你知不知道你女人出车祸了,跟我出的!”
“愚人节明年呢。”
“愚、我愚你三舅姥姥!车牌号是不是她的?”
恭律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了,离开座位时还绊倒了餐馆里的凳子。
“哎?”张铭不明所以:“老恭你去哪儿啊?!”
“钱,小伙子你钱还没付!”
“我知道我不走!”
早晨冷得很。
白雾弥漫着。
恭律站在路边,焦躁地伸手拦着车说:“怎么回事?”
三表哥添油加醋将半小时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恭律吼道:“你他妈给她撞成什么样了!”
“哎哎你这什么话,是她撞我好吗,她撞我,撞……”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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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红蓝警灯闪烁不停,过往的车辆无不规规矩矩,就怕被揪住小辫子。
“你们听见了没,”三表哥捏着挂断的电话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对我骂操?我草!”
一个警察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骂操,但你为什么对我们骂草,同志,该交出驾驶证了。”
另一个拿出笔和本子:“叫什么名字?”
“闫文静。”三表哥扶额,被某个说“操”的男生伤到心了。
警察一愣,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你跟闫旭什么关系?”
三表哥:“我就是他的那个不孝的儿子。”
警察们:“……”
本市警察众所周知,警察局局长有一个儿子,姓闫名文静,虽是儿子,却是女名,据说是局长夫人喜欢女儿,非要取的。
而且好几个儿子都是女名。
闫局长不止一次说:我有个傻逼儿子叫文静,整天不学好,你们谁逮到他,就给我重重地罚。
闫文静。
嗯,这名字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