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容小龙就有点给绕糊涂了。
“所以有钱是好还是不好?”
赵帛极力扞卫金钱的价值和功用:“当然好!”
那容小龙就更加不懂了。
大概是因为这种茫然的情绪在心里左右他,使得他如今现在有些迟疑和难以果断继续下去猜测。
好像一旦再次会错意,就显得非常的蠢。
没人会喜欢自己犯蠢,容小龙当然也不喜欢。
所以他很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接。
幸亏赵帛对于金钱的扞卫并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完全的:“有钱很好!有钱很万能的!我们赵家虽然上不去,可是好歹也下不来,这就得多亏了金钱在给我们当垫脚石。否则一个所谓的武林世家,除了钱之外,拿不出手一样武功武器,连趁手的独门暗器都没有一个,说出来怎么在江湖上混?”
这件事情容小龙还真的是第一次知道:“你们家没有什么独门绝技啊?”
容小龙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直白了。
连台阶都没有铺,就直接把赵帛给搬上了台面上。
站在直白过了头的台面上的赵帛还挺不好意思的,有点脸红,他咳嗽一声,好歹挺诚实:“可不是........”
容小龙无意识的抠了一下手底下的被子角。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信息。
就是原来独门武功不仅对于门派很重要,就连江湖世家也得有一门,否则就算是再有钱富甲一方都没用。永远都跻身不上去江湖的上层地位。
原来这江湖规矩,要比民间还要苛刻。
虽然南齐重农轻商,商人再有钱也不能够穿缎子做的衣裳,不可以做马车,家里的仆人,屋舍的大小,大门的朝向什么的都有规定。可是这一类的规矩很活络。不死,很多聪明点的商人都知道如何去钻这个空子。而且钻这个空子的商人还挺多——毕竟能够发家致富的商人都聪明,不聪明的人没法发财。
士农工商这般排行。
商人最末,所受到的待遇也最为苛刻。那么其实就可以往上靠拢。绸缎商人可以学会纺织养蚕;做木材生意的可以说自己是木匠发家;再然后手下有了田产,就可以往农那边靠拢.......
这还真不受限制。
至于起因么,还不是因为太祖在立国之前是采珠少年?而国母元后的父亲就是珠宝商人。
故而在太祖立国之后就颁了国昭,言明南齐的商人在缴纳了一定的国税之后,其子就可以参加科举,一跃从商人奔赴仕途。免去了之前对于商人三代之内不得入仕的苛刻要求。
虽然说这样的做法一直饱受诟病,导致了朝中的文人世家出身的臣子一直排挤商贾出身的官员。而商贾出身的官员自然也瞧不上那些自命清高的‘清风文人’,于是就私下明着暗着的拉拢可以见着眼开的同僚。明面上如今的朝廷是新旧派的争斗,而实际上却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波流动。
首先敌对的就是世家传承这件事情。
太医院的后人会继承衣钵成为太医;翰林院的子女会继续走文路;武将家的孩子会依然舞刀弄枪征战沙场;而作为宰相,每一朝都会有一个家族出出现几任宰辅的传统。
这种传承,甚至到了一种司空见惯十分自然的地步了——就好像方卿和的方家,一连出了好几任的探花郎。只要那一年科举中出现了一个方家的子弟,那么几乎就是毫无疑问,探花郎非方家莫属了。
方家理所当然是上位者中的一员。
这些皆是上位者的传统。他们自然乐于由此延续。
那么下层者呢?农耕者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泥瓦工匠的儿子从小机会跟着刷墙糊地,为娼者的子女生来贱籍,大乞丐生下的也是小乞丐.......
这样算是公平吗?
科举为官,真才实学为一部分,家世清白为一部分,还需要四肢健全,五官端正。曾经就有个科举上榜的文人,就因为脸上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痦子就被君王不喜,面圣的时候触犯龙颜,一朝就毁了十年苦读。
而即便是杀出了重围,蹈身入了那朝堂天地,这官场浮沉之下,全身而退的机会就一朝丧失。
宦海实在是不易。
并不比江湖要安全多少。
反正做的都是刀口上营生的过活。
而若是由此来说,江湖确实要比官场公平的多。
因为江湖立足,就一个条件:武。
以武会友,以武交友,以武定乾坤。
接是以武起,以武终。
而且做小动作的机会很少。毕竟如果真的得了什么江湖名次,就会不停地被单挑群挑各种挑衅。容小龙没被挑衅过,不过也知道那些武林盟主们一定没少被单挑过。
武林人士最爱单挑群挑,而还把这种变相的打架取了个不错的名字,叫做‘论剑’。
想到这里的容小龙在看赵小楼和赵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管是赵小楼还是赵帛,都没有佩剑的习惯。
而他再想了一下他之前遇到的江湖人,杜衡先是南声,后来是疏影。而陌白衣,之前手里也有那把雁回。
月小鱼有软鞭,徐长生的武器是那把很老的弓箭,若离的东西不太出手,但是他也观察到若离的东西似乎是一柄紫色的软件模样的东西。平日里一直都当做腰带束在腰间。几乎不出手。
而赵帛,好像真的没有。
不离手的是那把扇子,就是写着佛系语录的扇子。正面画着一只佛脚印,反面写着‘无妄想时,一心是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地狱。’的佛语。
但是那似乎就真的是一把扇子而已。
如果他当了真,去问赵帛那扇子是不是什么宝贝的时候,赵帛或许会一脸无奈的说:“不要这样,它就是一把我当时一时兴起一见钟情然后慷慨解囊掏钱买下的一把普通的前朝皇商应和法事售卖的扇子而已.......”
也是,一把寻常小摊贩上就能买到的扇子,如果真的能够做成武器,要么是此人武功内里极高,可以把内力凝集到扇面之上伤人,要么,就是青坊的匠人钱多到没处花,用这个非常唯美的方式来挥金如土。
对比第一种,第二种的可能性甚至还要更低。
容小龙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大了一门独创武功对于一个家族或者门派的重要性:“你们赵家,真的没有什么家传武功吗?可是陌家.......”
“陌家的历史可是久远的很了.......南齐还没有的时候,纵横陌家就已经名声在外了。”
解释这一切的是赵小楼,赵小楼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去真的和容小龙解释这么多,而是反问一句:“关于陌家,你知道多少?”
赵小楼问的简单,容小龙回答的也干脆:“陌家的前身就是道法墨中的墨子。矩子令的那位。之后归入江湖继续壮大,依然以机关纵横术闻名天下。”
赵小楼点点头:“陌家的机关纵横术发展如今,想要再再其中继续精进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即便如此,陌家也可以靠着古往今来的沉淀坐吃等死好几辈子,但是陌家并没有,陌家之后,再剑法上也另辟一方天地。便就是纵横剑。当年年仅十三岁的陌家的陌白衣,就以纵横剑法在当时那一次的论剑大会上夺下了第十九名。”
赵小楼说:“那一次的论剑大会,就是我主持的。”
赵小楼回忆往事,流露出来一番过来人的感慨:“当时真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一个白衣杜衡,一个世家的陌云.......少年英雄。”
赵小楼没说,那一次论剑大会的榜眼,就是现在陌家的家主陌如眠。
那个时候,陌如眠才只有十八岁。
那个时候,别说眼前的容小龙是不是还在村子里玩泥巴,就连赵帛当时还在被管家哄着骑木马玩。第一次主持论剑大会的赵家主年少风流,尚且还觉得这天地之间什么都拘束不住他。
情也好,爱也好,都没有名山大川,天地辽阔来的动心。
而很快一个转身,他就跟着那杯礼数周到的酒水,一起陷入了一场无底深渊一般的相思。
江湖人都知道,赵公子在十年前的论剑大会上,对十七岁的陌如眠一见钟情。那次是陌如眠的首次露面。她代表陌氏,和自己的侄子陌云一通参加了论剑大会。陌如眠是那一次的榜眼。陌云,排名十九。
而赵公子,榜上无名。
并非是技不如人。而是当时,二十二岁的赵公子是当时论剑大会的主办者。
论剑大会举办了一个月。赵公子忙了二十九天。
他无暇去一见钟情。
在那二十九天里,他对陌如眠的唯一印象,只停留在名字上。
赵公子写一手好字。亲自负责写论剑排行榜。
他有个习惯,喜欢把把名次由下往上写。最后一个才写榜首。
他写到最后第二个名字。
陌如眠。
他首先想到的是陌家。又是一个陌家。陌家的小云儿和他关系不错。雁南声对陌云期望很大,于此同时抱有期望的,还有排名第十四的杜衡。这两个小孩年纪相当,虽然出身不同,但是以雁南声这样的过来人看,出身其实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
而同样作为过来人的赵公子对此也很有所同感。
赵公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商人。而雁南声出身则复杂很多。虽然说江湖上不在乎那套士农工商的排行。可是雁南声又不是完全是个江湖人。
当时赵公子还真的没有想到,雁南声会愿意和他结交到这个份上去的。
由此及彼。赵公子对于杜衡的期望很大。
而现在,又来一个陌家的人。
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句话,所言实在是不是虚的。
赵公子说:“陌如眠。陌家的哪位千金?”
雁南声简单说:“陌云的小姑姑。”
姑姑,哪怕是前面加个小字,听着也显老。
赵公子撇嘴:“别是个凶悍的......小姐?”
雁南声看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如眠还不到十八。”
“如眠?叫的如此亲昵。”
赵公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可以说的?”
雁南声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
赵公子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死心,追问:“是个美人吗?”
雁南声说:“见了不就知道?到时候不是有酒宴?”
赵公子说:“那你要引见我?”
雁南声拒绝:“我没空。”
赵公子说:“你不露面吗?你可是武林盟主,你不露面吗?”
雁南声十分干脆:“不露。”
赵公子吃了一惊:“这可没先例。”
雁南声很是坚决:“我就是先例。”
赵公子无语。
从有论剑大会开始。都是由当时的武林盟主来主持和控场。而作为主办的一方,紧紧只需要提供场地和痛快给钱就是了。这不是一个费力费钱的差事。自然有好处可拿:能够做到主持论剑大会的一方,必然扬名,第一得武林盟主的肯定,第二得江湖肯定,第三,同样会在庙堂之上上的榜单。对于之后的发展和规划,也是十分有利的。
这样剖开分析分析,虽然言之有理,但是看着,就怎么看怎么俗气了起来。
可是有没有道理?
这不是废话?
不管是庙堂考功名,还是江湖做大侠。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扬名立万不是挥金如土?
就连入丐帮也是为了保肚暖衣。真当叫了丐帮丐帮就穷了吗?真以为少林就清汤寡水日日苦修么?
多年前安阳水患,少林和丐帮分别捐出了五千两银钱。
这是没钱的样子吗?
赵公子甚至觉得,丐帮比他赵家还有钱。毕竟赵家的有钱是在明面上,高调地宣扬自己家里又金山银海。而丐帮却把钱藏着掖着,偷吃个肘子都要显得狼吞虎咽。有那么一段时间,赵公子觉得那些丐帮长老的麻布袋里装的都是金页子。
......
赵公子嘀咕:“也没有旁人主持论剑大会的先例。”
对此雁南声从善如流:“赵家也是先例。”
雁南声给他分析:“你也老大不小,难道就不曾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这次论剑大会,说着英雄云集,可是江湖儿女江湖儿女,有儿有女。难道你就不想想会不会遇到美人?你当这天下美人,都在皇宫里和深闺里不成?”
赵公子心中微动,然而却依然嘴硬:“我志不在此。”
雁南声瞥他一眼:“请问赵兄,志在何方?”
赵公子文绉绉:“远方。在那星沉大海的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