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几句以后,叶云山同意跟着高欢回家住一段时间。
他们俩又在医院住了三天。这期间,那丽一直殷勤地忙前忙后,高欢和叶云山也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等到叶云山伤情稳定,他们准备出院的时候,那丽和他们俩交换了联系方式,自己先坐车回平陆市了。
高欢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买了一个轮椅,又租了一辆面包车,两个人挤在一起朝着高欢家进发。
从杨镇卫生院出发,沿着滨河大道往北走,面包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叶云山感觉自己的苦胆都快颠出来了。
“高欢,快到了不?我有点晕车。”叶云山捂着胸口脸色煞白惨兮兮地说。
“一个大老爷们晕什么车。快了,快了,前面拐弯,过去平阳河大桥就到了。”高欢嘻嘻笑着大大咧咧地说。这几天,他被叶云山从穿衣到说话,从学识到吃饭立体全方位打击了一遍。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他不如自己的地方,当然要好好利用利用,打击打击他。
“还有多远?”叶云山强忍着恶心问。
“再有半个小时吧。我说老叶,你这体格不行啊。”
“怎么可能?我是坐这个车坐的。我的老天爷,没有空调就算了,你看着座位……哎呦,师傅您慢点开,我这腿可不能这么颠。”叶云山捂着胸口龇牙咧嘴说。
“你以前没坐过面包车?”高欢有些奇怪。
“第一次,第一次。”叶云山说。
“你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吧?”高欢打量着叶云山。
“不是,怎么可能,没坐过面包车就是富二代啊?”叶云山反问。
“这可不好说。看你这家伙就不像吃过苦的人,你知道我第一次坐车是几岁不?”高欢问。
“七八岁?”叶云山试探着问。
“十岁。我本家的一个姐姐嫁到山的另外一边,我和家里的长辈们坐着一辆拖拉机,拉着嫁妆,咣当咣当走了一天才到。”高欢自嘲地笑了笑。
“拖拉机?”叶云山不敢相信地说道。
“是啊,我八岁上学,十岁第一次坐车,十三岁上初中开始住校,十六岁上高中第一次到县城,十九岁上大学第一次出远门……”高欢掰着手指说道。
“你……们家很穷?”叶云山问。
“很穷,非常穷。我能考上大学,绝对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你不知道,我当时考上大学,我爸妈在我们村里是多么的扬眉吐气……”高欢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笑意,“当时很多人看不起我们家,都说我以后会找不到媳妇……哈哈,没想到我竟然考上了大学,现在想到他们的嘴脸我还想笑。”
“你现在有媳妇了吗?”叶云山贼兮兮地问。
高欢看了看一脸坏笑,像白痴一样的叶云山,举起巴掌威胁道:“不许笑!”
叶云山立即闭上嘴巴,神情肃穆的模样就好像是参加高欢老婆的追悼会强忍着大便听悼词一般。
戴着墨镜的面包车司机酷酷的,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高欢莫名其妙想到了******的那丽。
叶云山凑过去低声问道:“漂亮不?”他说着,专门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要不是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活脱脱就是一枚人见人爱的小白脸。
高欢懵懂问道:“你说啥?”
“切,以我二十多年泡妞的经验判断,你刚才想到了一个女人。”
“没有!”
“煮熟的鸭子,嘴硬!”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不要,那我就去追她了啊!”
“你敢,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不是没想吗?”
“要你管……”高欢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抱着胳膊,闭上眼睛,斜靠到面包车窗户上,笑了笑,望向滨河大道下的平阳河,嘀咕道:“像我这样的男人,要是能娶到她,那祖坟可就是真的冒青烟了。”
叶云山好像没听到他说的什么,转脸看着下面波涛滚滚的平阳河,看着平阳河边茂盛的杂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高欢,你快乐吗?”
高欢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
叶云山看着滨河大道旁的杂草,又问了一遍:“你快乐吗?”
“我不快乐!”
“为什么不快乐?”
“我没钱,没女人,有什么好快乐的?”
叶云山嘴角抽了抽,俊俏的脸蛋有些变形,他抛弃已经无药可救的高欢,问面包车司机:“师傅,你快乐吗?”
面包车司机“昂”一声,确定叶云山是在和自己说话后回答道:“不快乐!”
“为什么不快乐?”
面包车司机酷酷的回答道:“我没钱,天天开着这个破车跑出租,回到家婆娘就念叨谁家老公发财了,谁家又买新房子了……你觉得我能快乐不?”
叶云山俊俏的脸渐渐变得僵硬。
高欢就好像是看绝世美女一样看着叶云山:“老叶,你这家伙要不是富二代,我现在就脱干净衣服跳到平阳河裸泳!”
叶云山没好气地怼道:“你跳吧,谁是富二代谁是王八蛋!”
面包车驶过平阳河大桥,平陆市的高楼大厦仿佛就在眼前了,高欢指挥着面包车转了几个弯,把高楼大厦甩到了屁股后面,成功地开进了一个小山村。
面包车还没停稳,早就等在一旁的高欢爸妈围上来,扛行李,搬轮椅,一阵乱糟糟的喧闹后,高欢推着叶云山,和爸妈有说有笑走进家门。
丰盛的饭菜已经端上桌,高欢的父亲高卫东招呼高欢和叶云山上桌吃饭。
叶云山惊奇地石头盖的房子,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脸盆一样大小的盘子,礼貌地笑着:“谢谢叔叔,这一阵子可是少不了要麻烦叔叔。”
高卫东哈哈大笑:“客气啥。你和俺们高欢是朋友,那就是俺的晚辈,一个晚辈来俺们家吃点喝点,俺做长辈的还会心疼不成。来,尝尝,这可是你婶子拿手的小鸡炖蘑菇!”他说着,夹起一筷子肉,“啪嗒”放到叶云山的碗里。
叶云山看着高卫东舔了舔筷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道:“谢谢叔叔……”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着“噗通”“啪嗒”两声,高欢和叶云山寻声去看,就看到堂屋的玻璃上,一个黑乎乎脏兮兮鸡蛋正往下淌着。
谁,谁往我们家扔臭鸡蛋?
高欢蹦起来,豹子一样冲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