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夏风袭袭。
一柱香前,金嬷嬷从幽掖廷挑出数十人,站在院中训话。
“陛下明儿就回宫了,你们几个今儿务必按照内务府要求,将建章宫与养心殿清理干净,不得有任何纰漏。”
原本各宫内每日都有清扫,但景兴帝离京一年时光,如今回来了,大家自是更加谨慎。
而这数十人中,青箬与苓兰也在其中。
苓兰压着声,歪着头问着旁边的人,“青箬姐姐,陛下吓人吗?”
青箬愣了下,第一次听旁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思忖片刻,她压着声回着,“吓人,尤其是旁人做事儿的时候,他就黑着脸,什么话也不说,能把人吓死。”
月色下的小丫头脸色有些白,“那姐姐以前的时候被训过吗?”
青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当然,我一做错事儿,他直接就罚跪。”
苓兰咂舌,“这么狠啊。”她看着青箬的膝盖,面上露着心疼,“怪不得姐姐的膝盖老是疼。”
青箬没再回应她,继续看向正在说话的金嬷嬷,思绪却飘得甚远。
记得刚开始在那人身旁当差,不知是他故意挑刺还是自己做的不好。他动不动黑脸,动不动让她跪在养心殿的廊柱下,心里又是气,又是恼,却也无能为力。
好在,后来自己用实力征服了他,纵使他再挑错,她也能及时化解,时间久了,她倒也玩出了乐趣。
想到以往,她的唇角露着浅笑。
翌日。
天色微蒙之际,金嬷嬷亲自带着众人去了建章宫。
建章宫恢弘大气,连绵数里的庭院,皆由白玉砌成,流水小桥、河塘绿树,无一景致不醉人。
三处庞大的宫殿已灯火通明,屹立在暗蓝的天际下,端庄巍峨。
苓兰第一次看到正宫,不禁将惊叹溢出了声,转眸间迎来金嬷嬷不悦的目光,她赶忙垂下头,站在人群中大气也不敢出。
金嬷嬷朝苓兰瞪了一眼,转身朝内务府管事俞嬷嬷走去,转身间她面上已堆起笑,“见过俞嬷嬷。”
俞嬷嬷面上无表情,应了声,“人来了?”
金嬷嬷面上有些讪然,诶着。
二人稍寒暄了几句,金嬷嬷便离开了。
金嬷嬷前脚走,俞嬷嬷便安排起人手,她的脸上仍旧板着,瞧不出脾性。
青箬与苓兰及另外几人被安排负责昭阳殿的清扫。
自离宫后,这是第一次她踏进来,看着熟悉的景致,青箬心里百味杂陈。
当初的疫症好像还是在昨日,而今日却已是这样的身份。
青箬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拿着拂尘走到博古架前。
其实架上本就已经很干净,但她仍旧细细清扫着。
忽地,架上一盆小巧的淡紫风信子引得她全部的注意。
谁能告诉她,为何这盆风信子会在这里。
那是当初她特意做了送给李姣的礼物,花叶皆是由纸编织而成,此时竟躺在昭阳殿的博古架上。
她的心里又惊又喜。
看了片刻,青箬吸了吸鼻子,小心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指尖颤抖,生怕弄伤它们。
房内收拾的差不多,青箬与苓兰做着收尾的事儿,其他一众人去了外面帮着外面清扫着偌大的庭院。
青箬正梳理着帐帘,身后传来苓兰的声音,“青箬姐姐,你来看,这里是不是放得不对?”
青箬转头看去,苓兰正看着眼前那极大的枣红富贵纹地毯,一脸的纠结。
将理顺的帘帐系好络子,青箬走到她旁边。
“好像,是斜了一些。那个角再朝右边拉过去一点。”青箬比对着。
苓兰跟着示意走到地毯右边弯腰卷拉着,拉完了,她抬头看向青箬,“这样……”
话音卡在她的喉间,她的眼眸瞬间放大,而后整个人跪伏在地。
青箬瞧着她的模样,立即转头看去,只觉得一阵电光火石在脑海里炸裂开。
她睁大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周遭皆是虚无。
商延瞧着她大逆不道的模样,忙出声呵斥着,“龙青箬,还不行礼?”
青箬如梦乍醒,忙跪伏在地,颤着声,“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