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兴帝凝着她,墨眸内晦暗不明,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杏眸澄亮,直直看向他,“外祖既是打着匡扶龙氏正统的旗号,此事便与奴婢姐弟二人脱不得干系。”
“百姓大都不知虹儿模样,纵使陛下接回他,有心之人再寻一人冒充,陛下该如何?”
景兴帝挑了挑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并非只想接回虹儿,更是为了调查清楚事由。”
“在奴婢记忆里,外祖身上军人的刚直严正,从不允许他做这样倒行逆施之事。当年他离开金陵城也不过是因为对父亲失望至极。而今百姓安居,边关战事吃紧,他怎会如此行事,若非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便不是他所为。”
幽深晦暗的凉眸里透出的审视打在她的身上,令她心里涌起一阵阵酸涩。
二人不过几步距离,却仿佛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相隔万丈的深渊。
心里猛然间升起一股怯意,令她忘了后面想讲的话。
二人久久无话,帐内更是落针可闻。
忽的,一旁的烛火爆起一声烛泡声,却很快被这冷滞的气氛淹没。
良久,景兴帝才慢慢开口,“若真是你外祖所为,你当如何?”语气不见喜怒,不明其意。
她抿了抿唇,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始至终她都相信自己的记忆深处对外祖的认知,认为青州之事必有隐情。
可真若如景兴帝所言,她该如何办呢?
还未有头绪,头顶又传来清冷的声音,“青箬,你已不是你,更遑论你外祖?”
杏眸轻颤,她有些怔然得看着他。
……
青箬躺在床榻上发呆已过半柱香时间,自她出大帐便由仇衍带来此间营帐休息。
景兴帝最终答应让她去青州,只是代价有些大。
看着手腕出现的红点,心里淌过酸涩。
她本是局外人,如今真的将自己牵连其中,如何也拔除不得了。
她默默叹了声,将手塞回被褥内。
连日的奔波早已身心俱疲,而此刻能安然入睡时,她竟又异常的清醒。
辗转数回,青箬还是起了身。
待她掀开帐帘看着五步开外的人,整个人愣怔在原地。
面前之人已换下那身玄色甲胄,此时身上着淡青色锦缎长袍,外罩一件灰色狐裘。
清冷的月色下,整个人散发着清俊儒雅之气。
她忙行至他跟前,“参见陛下。”
凉眸瞥了眼她手里的包裹,“去哪儿?”
“奴婢想向陛下辞行,今晚便出发去青州。”
景兴帝应了声,而后转过身,“随朕去个地方。”
青箬心里虽是疑惑却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从素衣手里接过绳缰时,正好见到他那张长年刻板的脸上露出的难得的几分笑意。
她的心里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一行几人打马急行,马蹄声惊得冬日的鸟从山地间慌忙飞出,翅膀声划过天际。
两盏茶的功夫,众人才停下马。
青箬勒紧缰绳打眼望向周遭的光景。
明亮的月色下,浩瀚的星空倒影在湖水间。
散落在湖面已泛黄的树叶,随着暗波徜徉流动着。
这里竟是方才她与素衣路过的地方。
直到立在小船旁,青箬才反应过来。
景兴帝怎会知晓她想再来这里?
她转头朝方才下马的地方看去,仇衍、素衣等人正站在那里。
看着面上露出几分柔意的素衣,青箬知晓,必定是他在景兴帝面前“告密”。
她的心里淌过几分暖意。
“呆在那里做什么?”身后传来景兴帝淡凉的声音。
青箬转头看去,景兴帝已坐在小船上。
她也不再耽搁,迈步跨上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