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先天符图,源出天外三天,后经广成子之手传下,如今流落世间的——太一神君谷玄牝独得三道,南溟夫人、青丘天女与乾帝各得一道。
地府九幽,酆都大帝庆甲也是凭一道阴阳二气图冠绝五方鬼帝,可因虚空劫未渡,反倒将随身的阴阳二气图遗落羽渊。
此刻又迸出一道大符黎土图,连远在归墟的谷玄牝也按捺不住!
浮着,虚浮也,以其虚而不实故名浮;黎者,黑也,黯然无光之所谓也。
传闻世界混沌未开之际,浮黎真土遍布星空,历经数劫,阴阳运化,天地分判,黎土凝结而成世界。
“大浮黎土图……”
陆安平略滞了瞬,念头飞快运转起来。
水镜真人提过先天符图的威力,谷玄牝得三道便能一人敌众天上众仙,南溟夫人、青丘天女借此抵抗道标影响…….
说起来不合情理,若是三清将天上化为众仙囚笼,为何传下先天符图?还是经广成子之手……
还有大浮黎土图出现的位置?
他不禁倒吸了口气。
“这是为何?”
这念头刚起,陆安平的识海便刺痛了下,脸上随即泛起诡异神色,瞳孔也转为灿金色。
下一瞬,太阳真火尽数喷出,将下方映得通红;五火七禽术所幻出的鸾鸟当先,扑闪着向大符黎土图啄去。
铛!
铛!
轩辕剑拨开长枪,回荡而来的反噬令周乞暗咋了声,忙使了个道诀,放出捆仙绳去取大浮黎土图;而本尊则逆转乾坤,仍向飘摇不定的阴阳二气图抓去。
“贪心不足!”
一身金甲的黄飞虎喝了声,却没有立即去追,反倒望向羽渊深处,眉头越发凝重。
单单是阴阳二气图也就罢了,大浮黎土图也现出——看来是镇压蚩尤尸首……这样一来,羽渊便再镇压不住。
难怪先前偶有呈报,说忘川畔多了些黑甲鬼将,正是羽渊的大巫。
“哞—呜—”
谛听眼神畏惧,并不敢多看,哀嚎了声后,便拔腿冲周乞咬去;
然而不过一两息功夫,谛听开始急促地吼叫,抬头望着上方,火光中的人影。
“佛性修为,那少年?”
黄飞虎先前便觉少年奇怪,身具佛门法力,得谛听亲近;又有谷玄牝传承,连那些死去大巫也不敢伤…….
只是两道先天符图游走不定,羽渊深处动静不明,一时倒顾不上。
砰!
金攥提芦枪倏忽调转,破开狂涌的阴煞,继而锁定鬼帝周乞。
谛听也明白主人心意,停下叫声,身形如黑色闪电,不停撕咬着周乞的皂衣。
“这畜生,早该下锅烹了!”
周乞正追着大浮黎土图,见黄飞虎穷追不舍,手中轩辕剑剑势厚重,再度将金攥提芦枪荡开。
然而这剑难以驱使,回荡的力道令他一滞,左腿便被谛听咬了一口。
不仅如此,太阳真火纷纷落下,混杂着青鸾、大鹏、枭鸟等的吟叫,令他想起封神之战中那件着名宝贝。
然而一起俱往矣,世间流传此道的,唯有那位上天入地的太一神君。
“你不是那小子,你是谷玄牝!”
周乞皱眉道。
陆安平他熟悉不过,法力不至于瞬间强盛至此,待望见金色瞳孔中的碧波,便确认是归墟中的谷玄牝出手。
这位太一神君违逆天道,口中满是大不敬言论,他也不知大老爷为何容忍,只是遣众仙镇压在归墟,而不是化为齑粉?
甚至也得了几道先天符图,真是咄咄怪事!
“黄道兄,我们两教固然有隙,这谷玄牝毕竟是忤逆弟子,那广成子可没教好——这符图万不能让他再夺去!”
周乞喝了声,小心躲闪了记。
若放在三千年前,他倒是不怕,如今顶上三花、胸中六气被削,面对这太阳真火,不得不多了分小心。
“呔!”
黄飞虎脸色沉重,却仿佛并未听闻,兀自追着阴阳二气图,不时瞥了下方。
阴煞喷涌,好似无穷无尽,那些敷布千万年的禁制接二连三的爆开,隆隆的声响听得心咚咚直跳,比封神时的沙场令人恐惧。
广成的那位忤逆弟子来九幽闹过一遭,他当然知晓;如今谷玄牝镇压在归墟之中,即便借些符图神通法门,也坚持不了许久,何况五火七禽扇本就是阐教清虚道德真君宝贝,他很是熟稔。
相比之下,羽渊中的蚩尤更令人担忧。
……
……
嘶嘶!
耳畔尽是细微的风声,不,满世界仿佛只剩下风声…….
说不清是广莫风,还是三月里的春风,陆安平只觉昏沉。
眼前的景象也跟着跳动,一会是海中碧涛,一会是炙热的火焰,数不尽的殁纹在眼前游走,混杂着一团团蘑菇似的阴煞气中。
两道人影不停变换着位置,还有交织缠绕的阴阳鱼,赤褐相间、满是星点的符图。
“这是?”
识海中充斥着一股悠远而狂傲的气息,他渐渐醒悟过来:“谷玄牝意念掌控了炉鼎!连元婴也不由自主…..”
往日里施展《与日长生册》,暴戾念头随之而起,他最初以为是太阳真火太过凶厉。
如今看来,恰恰是谷玄牝意念影响神志,历代魔君只怕也是因疯癫。
他没想到,即便在九幽,谷玄牝也能借符图化影意念降临。
“乔玄呐乔玄,你可真是居心叵测——”
陆安平叹息了声,身躯意念不为所动,仍旧驱着太阳真火,追逐着那道大浮黎土图。
看着别人驾驭着自家身躯法力,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这感觉并不好受;然而最初的无力过后,他反倒体会些许别样的感受。
他先前曾经中阴光明境,知晓前尘因果,此刻意念缥缈,更体会到几分佛门空无寂灭的味道。
当日大兴善寺中,素和尚灌顶授法,点化他心中一丝佛性,才有了《摩珂止关》与《明王御魔经》的法门。
“我可不想涅盘……”
想起西方那位涅盘的佛祖,陆安平嘟囔了声,仍打量着眼前景象。
自己这具炉鼎,在谷玄牝催动下,几乎不弱于两位鬼帝,尤其个中玄妙法门,看的他眼花缭乱。
无论是周乞,还是黄飞虎,都未拿到先天符图,反倒是‘谷玄牝’凭借对先天符图的熟悉,占得先机,几乎要将大浮黎土图得手。
看着符图上的星点,确与水镜真人河图有几分像,只是透着几分说不明的危险感,连赤褐相间的浮黎真土也无法掩盖。
景象仍在流动,耳畔只有嘶嘶的风声,太阳真火照耀着光怪陆离的羽渊,上方则是黑压压的碎心城,无数殁纹汹涌着……
蓦地,他听到某种蛋壳破碎的细响,清晰入耳;甚至于,雄踞识海的谷玄牝也震颤了下。
陆安平感觉得到。
“不好!那蚩尤要出来了!”
黄飞虎也感应到了,脸色越发急切,连谛听也停下。
“世间一切,莫不在大老爷们算计之中…..连封神榜也没摆脱,还在意这死去的蚩尤?”
“不然为何三千年没有上天真仙到羽渊巡查?”
周乞倒是透出少见的激愤,“快,拦下谷玄牝!”
他一边催动捆仙绳去捆陆安平,一边持灯去取阴阳二气图。
至于那截轩辕断剑,则被他紧握手中——毕竟是斩过蚩尤的后天至宝,万一有什么不测,也好防备。
“好你个周乞,此时也不掩奸诈本貌!”
黄飞虎索性不管下方,兀自提枪,仍冲着阴阳二气图去。
这两道先天符图各有妙用,然而以他此时状态,必然是阴阳二气图更适宜,他相信周乞也是这心思。
大浮黎土图,来得诡异,又是镇压蚩尤之物,以他如今境界,须得慎重;即便谷玄牝有法子降临意念,顷刻也得不走这符图。
叮!
叮!
火星四溅,陆安平望着两位鬼帝去争阴阳二气图,嘴角泛起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微笑。
大浮黎土图堪堪入手时,他心头蓦地涌出一股恐慌,转瞬符图便稳稳入手,触感微润而混沌,内里星光闪闪。
那一瞬,陆安平仿佛看到了万古星空。
砰!
忽然,羽渊深处传来声闷响,跟着见一只肤色古铜、印着青黑文身的硕大手臂蹿上。
阴煞弥漫中,那手臂弯曲如弓,将手中一柄硕大的黑色利斧狠狠甩出。
“该死的!”
周乞只觉被利斧锁定,冲天怨气令他难以喘息,才明白正因那截轩辕剑,才吸引分尸的蚩尤注意。
呲!
他本能地运起断剑——连捆仙绳与九节冥灯也一齐运起,那饱含规则造化之力的巨斧一击后,这位南方鬼帝身形如断线风筝,轩辕断剑也蹭地脱手而出。
“这…便是蚩尤?”
那硕大手臂与巨符造成的冲击力,深深烙印在陆安平脑中……
连五方鬼帝这一级数,还敌不过手臂的一道飞斧,可处于巅峰时的上古蚩尤,该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巫神!
“原来如此…..”
谷玄牝终于又开口,若有所得,却不知在说什么。
陆安平仍沉浸在那柄巨斧造成的震撼中,突然觉得手心一凉,继而一道黑影倏忽飘远,正是谛听。
手中则多了道断剑,轩辕剑。
“谛听…”
黄飞虎早已避开,此刻却猜不透谛听所为,心中疑惑不已。
“轩辕剑……”
谷玄牝再次发声,语气急促起点仓皇,似乎全无预料。
陆安平觉察到身躯的颤动,心头升起一阵喜色。
轩辕剑作为上古圣皇所传,对谷玄牝意念恰有克制效果,昔日长安正一观三清神像前,便是如此。
短暂的一瞬,却如经年累月般漫长,他听到识海金乌平复、浪潮平息,心神终于归为。只见左右两手,恰恰是一截轩辕剑,一道大浮黎土图。
“怪事!”
“难道真是大老爷安排?”
黄飞虎若有所思,见少年神情恢复,浮黎真土细如微尘,竟从少年手中析出。
一时间,少年立身处混沌难测,透着一股陌生......还有莫名的危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紧盯着。
绝不仅是蚩尤尸身…..
“小心!”
他提枪戒备,目光所及,阴阳二气图散入上方广莫风中,重伤的周乞也追上去。
这声提醒,自然是说蚩尤尸首的。
下一瞬,他便看到了一幅难以言喻的震撼场景。
无数黯然虚浮的真土从符图中涌出,好似洪流一般,耀着星光落下,而少年神情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沉思,同样望着浮黎真土落下。
没多久,那柄黑色巨符、连同蚩尤那条右臂,接连陷入浮黎真土中,没溅出一丝动静。
饶是黄飞虎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般场景,待他反应过来时,下方黑黝黝的,整道羽渊几乎被填满,沦为一道浅浅的沟壑。
广莫风也不知何时停下,碎心城也飘得老远。
“真是三清大老爷安排…”这次他有些笃信了。
“这……”
半晌后陆安平才回过神,觉得身上起了许多变化,直接原因当然是大浮黎土图。
望着脚下坚实的黑土,他皱起眉,瞥了眼一旁狐疑的黄飞虎以及明显欢欣的谛听,不禁摇了摇头:
“三清道尊,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感谢书友“霍比特挨”的打赏,真是铭感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