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听名字就是一个实践重于理论的专业,用某老师的话来讲,我们考古不讲理论。
这句名言在某节跨专业的课程上被隔壁系听去,于是做成表情包,广为流传。
作为老师的亲学生,考古系一众同学对该行为表示严厉指责和强烈抗议,但与此同时,他们用起这套表情包也毫不手软。
对此现象,有记者专门采访了相关人员——
“表情包是人类的财富,”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元姓学生如是说,“隔壁系同学很可恶,但表情包是无辜的。”
“浪费表情包资源可耻,”在他身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的秦姓同学点头附和,“我们只是合理利用资源,这并不代表我们与隔壁系在此议题上达成一致。”
“子曰......不,我现在只想代表我自己强烈谴责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行为,”某温文尔雅的鲁姓第一次使用如此强烈的表达方式,某偶然路过的路人朋友表示,鲁同学已经逐渐被他那群妖魔鬼怪的舍友带偏画风,“而且我认为我们与隔壁系不会在任何议题上达成一致。”
“哦不,”某惊慌失措的穆姓同学强行入画抢走话筒,“我认为我们与隔壁系在下周的实习地点这一重要议题上,是可以达成一致的,而且我们也正在努力就此议题达成一致。”
“可否详细谈谈?”
“详细谈谈就是——求求他们改主意吧,我是真不想去F市......”
丢了气势的穆姓同学被舍友强行拉走,现场一度陷入混乱,采访被迫中断......
没错,除了共享郭莫堂以外,考古与隔壁系还共享着同样的教务,于是田野实习地点这种问题,必须两系达成一致。
为统一两方的巨大分歧,教务提出了一个最民主同时也最不民主的办法——投票。
于是乎,人数只有隔壁系三分之一的考古系,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元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穆华夏,“班长你也太给我们丢人了!”
穆华夏不及解释,鲁丘随即接上。
“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穆兄不能忘了先贤之语啊。”
“《易经》还说尺蠖屈以求信,龙蛇蛰以存身呢!”这回穆华夏反应极快,“再说了,我自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但那是实习地点啊!能,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这次就连秦宇都抛弃了穆华夏,“小穆啊小穆,朕平日里言传身教,你就一点儿没学着?”
“我学着了啊,子曰大丈夫能伸能缩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滚!那是王八!”
“秦堑作证,这话就是你说的!”
“秦宇兄,在下要与你论一论这个理了,你怎好以粗鄙之语冒充圣人言论?”
“那是朕记错了,记错了!”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你是不是想打架?!”
眼见着秦宇脸红脖子粗地要撸袖子了,穆华夏猫身逃离了他们的包围圈,bingo,计划通!
但一次成功的内部离间并不能改变隔壁系铁了心要去F市的事实,“那地方有什么好的!”穆华夏第一百零一次跟秦堑吐槽,“G市的方言,五十里换一个调调,他们去F市搞不好都听不懂话!”
“那就对了啊,”秦堑颇为冷静地分析,“这刚好符合他们的课题。”
穆华夏哀嚎一声,摊在桌上,不动了。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寝室抱怨抱怨了,玩笑归玩笑,让他真的去求隔壁系改主意,他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况且秦堑说得也不错,这毕竟是人家的课题,之一,穆华夏在心里恶狠狠地补充。
一定是教务的阴谋,就是因为F市近,预算低!
最终,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考古系,被民主地选择了F市作为实习地点。
教务请了当地的一位村长给大家介绍风土民情,穆华夏没说错,就连土生土长的G市同学都听不懂村长的方言,但是没关系,这不影响他们浓烈的好奇心。
可穆华夏没有好奇心,穆华夏只能蹲在庙门口看石狮子。
嗯,左边的石狮子脚底下踩着一只小狮子,右边的石狮子脚底下也踩了一只小狮子,咋地,你们这儿流行两只母狮子看门?
“这狮子不好看,”在各种穆华夏听不懂的方言中,这句普通话听上去尤其清晰,“没我家里的好看。”
这本是很小声的自言自语,但却被两个人无意间听到,穆华夏,以及他身边的秦宇。
两人一起回头,看见身后一个身着锦绣华服、长着娃娃脸的少年,但很奇怪,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的长相,却让人莫名感到一种威严之气。
那人看见他俩一齐回头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稳住了气势,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穆华夏认出那是故宫,秦宇当然也认出来了,他冷哼了一声,拉着穆华夏离开。
秦宇一直避免和故宫面对面遇见,他怕自己忍不住揍对方一顿。
但穆华夏清楚,秦宇更怕的,其实是自己打不过对方,要是被反杀,这面子就丢大了。
秦宇一向以千古一帝自诩,偏生故宫也是极骄傲的人,两人开学第一天偶然遇见,穆华夏站在他俩中间甚至隐隐听见了龙吟。
自那以后,秦宇一直不待见故宫,他甚至连故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一直叫人家“旧城”。
穆华夏被秦宇稀里糊涂地拉进庙里,但门口人流熙攘,两人就这么走散了。
茫然的穆华夏顺着人流,被冲到正殿,殿上供着道教真武大帝,村长操着家乡话,说得头头是道,穆华夏站在雄伟的神像下,听得云里雾里。
“咦,这位道友?”又是亲切的普通话,穆华夏闻言转头,看见个道不道俗不俗的人,一身不规不矩的道袍,不过说是不规不矩,其实更像是为了现代生活而做出的某种妥协。
穆华夏看他眼熟,隐约觉得可能在班里见过,却想不起来是谁,考古系一届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个人,他竟然连这二十个人都没认全,穆华夏想想不觉汗颜。
但同学都到面前了,招呼还是要打得,穆华夏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嗯,这位道长,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