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玦冷然道:“易斌这个杂种!不论表姐是不是因他而死,作为表姐的夫君,不仅没有好好地护着她,还令她走上了这条路,着实可恶!”
“这也就罢了。”岚意捂着眼睛有些哽咽地道:“你知道吗长玦,表姐在信里写的芫荽,咱们都知道她特别不爱吃,可易斌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一点没记住表姐吃食上的喜好。”
长玦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岚意那么细腻,只能想着法安慰,“夫妻之间,本就是新婚那日才会见面,如我们这样的先前说过几句话的,已经十分幸运,更何况许多男人,都觉得吃穿这样的小事,归属后宅,妻子做好了便是,还真不会太在意细枝末节。我瞧易斌对表姐,很有几分真心,只是在他眼里,恐怕还有比‘真心’更要紧的。”
岚意缓了缓,低头思索,“所以表姐所知道的事,一定很重要,她指明了让宛玉过来同我和好,却没有直接给我留遗书,说明这事儿与我有关,却不能直说……”
她慢慢抬起头,终于说起心底的隐忧,“莫不是易家想对我们不利?”
长玦的目光十分深沉,他的手覆在岚意的手上,传递着让人心安的温暖,“不怕。”
夫妻俩在屋中说了好久的话,并无第二个人听到,只有不断往下淌着泪的蜡烛知晓。
岚意今天哭得厉害,太阳穴那里突突地疼,并不大能吃下,过了好一会儿凝芙被喊进去收拾,看到一桌的饭菜几乎没动,也不好劝,只让乳娘抱着珣康进来,希望孩子能引得岚意稍稍开怀。
长玦陪着,一起逗着玩了会儿,就收拾安置。
外人看来,恭王夫妇很平静,虽然为方家嫡长女的死伤心了一阵,但跟在后面帮忙她的身后事,办得细致又体面,也算是仁至义尽。
因人的死亡而带来的痛苦,终究会因着时光往前推移而慢慢,如此忙了一阵子,岚意已经把宛茵深深地放在了心底。
她每每上香的时候,都在心底默默地对表姐说会弄清楚真相,会不负她的苦心,更凄凉地想,生死是如此无常,除却自己放弃,还可能受病痛侵蚀,也许不多时,也许十几年后,她们就会在九泉下见面。
不过也因为这桩事,本身要请云归舞来家中赴宴,不免又推迟了些许,转眼到了八月间,秋风开始划过平静的湖面,带起永不停歇的清凉的涟漪,岚意着人去和云归舞说定,八月十六那天,请她到恭王府小聚。
被派过去下帖子的人是凝芙,如今也养出了气派,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言道:“这俗话说得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那晚赏月,再好不过了,且十五那日宫中或有小聚,时间错开来便不必慌乱,自然,云姑娘若本来就有安排,也请直言无妨,王妃说了,别请人不成,倒给您添了乱。”
云归舞笑了笑说:“你家王妃惦记着我京中无亲友,特特地把时间安排在八月十六,算是让我也有亲人能相聚,如此尽心,我谢她还来不及。”
凝芙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云归舞脸上的神情,虽然口中说的是感谢,但隐隐有几分傲气,大约终究是被邀请的那个,也不会放低身份。
好在凝芙来之前,岚意特地嘱咐了,说云姑娘的品性就是如此,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惊为天人的容颜,不比哪家的大户小姐差,所以一定要好生尊重着,此刻凝芙没有丝毫不快,只带着标准的笑容,客气道:“云姑娘与咱们殿下王妃是朋友,若是让王妃听了,一定会说‘不必言谢’。”
你来我往几句,云归舞就派了人好好地送凝芙出去,回去后一说,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一直在外面奔忙的卫长渊终于也回来了,宫中摆了宴席,要齐全地吃顿饭,岚意和长玦带着小珣康一同前往,除了凝芙跟着服侍岚意,更安排了蕊花带着乳娘紧紧盯着孩子,绝不容许再出现上次那种事。
不过如今的珣康还小,不会跑不会跳,只要抱在怀里好好照顾着,就足够安全。
临出门前,岚意喊了舒侧妃过来,吩咐她好好看家。
在外人看来,舒侧妃和卫长玦已经圆房,且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长玦会去她那里,相比较陈庶妃,有面子多了,然而她自己知道这所谓的“圆房”是怎么回事,按说心中多少有些怨怼,没曾想这姑娘心性一直未变,自觉既然家里人不担心,嘴碎的人也不来聒噪,这大把的闲暇时间,便可用来沉迷于各色各样的话本子。
她四处搜罗清奇本子,搜得恭王府上下都知道她这样的喜好,还有人也去搜罗了拿来讨好她。讲男女之情的她爱看,讲行军打仗的也爱看,可谓是来者不拒读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读到心痒难耐之处,还挑灯夜战。
岚意听说后,哭笑不得之余把自己从前爱看的都让凝芙翻捡出来,全分享给了这个家中的姐妹,还特地多嘱咐了句“别总是熬着,熬坏了眼睛身子不是玩的”。
而舒侧妃拿到这些“宝藏”后,就爱不释手,越发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恨不得饭也免了不吃,觉也免了不睡,这会儿听到宫宴不需要她去,还很是美滋滋,应承着,“好,殿下和王妃千万不用担心,妾身在家里等您二位回来。”
岚意笑着看向她,“是等我们回来,还是巴不得我们不要回来烦你?我听说你每每读话本时,眼睛挨得太近,看得多了久了,瞧远处都有些模糊,这样可不行,晚上既要看,就多点几只蜡烛,照得亮些,别凑那么近,再一个,读久了就休息一会儿……”
舒侧妃和岚意已经熟悉了,听着她念叨,直接就说:“王妃您怎么和我娘似的,我心里可有着数呢,您却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岚意失笑,“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子,难不成念了些话本子,就觉得自己既成熟又稳重了?”
舒侧妃自己也没想到,嫁进来后,会真的像亲人一样同恭王妃好好相处,倒是把卫长玦都抛在了一边,这会儿只凑上去搀住岚意,引着她往外走,“妾身这就送您上马车吧,不然之后您再絮叨起来,妾身招架不住了。”
岚意就嗔她“不知好歹”,当然这些都是玩笑话,走到马车边上,长玦已经在那里等待,为了让妻儿坐马车舒服些,他正盯着小彦子把上面的褥子换成新的。
看到舒侧妃扶着岚意过来,他莫名就有些严肃,牵过岚意的手,然后对舒侧妃说:“该嘱咐的,王妃都嘱咐了,你要记得。”
说来也怪,舒侧妃温柔小意,还带着些天真活泼,在许多人面前都能展示自己的好处,偏偏在长玦面前,总是拘谨,听了这话,立刻低下头去,小声说:“您放心,妾身都记得。”
长玦又说:“今天到底是团圆之夜,家中只有你和陈庶妃,你若觉得无趣,可以把她喊来,一同用膳。”
舒侧妃想了想,说:“罢了,妾身同她还不算熟悉,不如躲在屋里自己看话本,等以后渐渐熟了,妾身再亲了陈庶妃来,如此才能两厢自在。多谢殿下挂记。”
长玦无奈地笑了笑,家中有这么个人,他也不能说视而不见,偶尔主动说上两句话吧,又觉得舒侧妃果然只是长不大的孩子,就算被家里人教导得大方温柔,也还处在孩童的世界。
在去往宫里的马车上,长玦忍不住感慨了两句,“侧妃这样挺好,就是不知道还能维持这样的心性多久。”
岚意久在内宅,看得透彻,“怕是也没几年了,舒家人尊皇令送她进府,不是为了给她找一方安静的地方看话本子的,等再过上两三年,她迟迟没有身孕,舒家必然要着急,到时候舒夫人过来催一催,她再没有心思也会被渐渐点燃。更何况话本子固然好看,当真沉溺其中,读个千本万本,也该腻了。”
长玦不说话了,那是他和岚意中间的女人,其实说关于她的任何事都不会对,不提,已经是对她们俩最大的尊重。
好在夫妻俩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之道,立刻就转到了其他话题上,谈笑之间,车轮悠悠地转到了宫门左近,长玦扶着岚意下车,岚意则关心着儿子有没有被抱好,一家子像从前那样,缓步走到朱红色的宫墙里。
宫宴一如既往,菜色一应是稳重平常,没什么新意,只不过听说这一次不单单由瑛贵妃一个人操劳,和妃和恪嫔在里头也出了不少力。
果然皇帝来后,当着大伙儿的面,好好地称赞了协理六宫的二位,说她们心思细腻,待人和善,替贵妃分了不少忧。
瑛贵妃的脸上只弯着一抹大方妥帖的笑容,“皇上说的是,二位妹妹第一遭张罗这么大的场面,忙的是脚不沾地,连自个儿宫里的事儿恐怕都没空管了,皇上给臣妾找了这两个好帮手,臣妾感激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