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意惊了一下,没想到卫长玦会把自己给推出去直面云归舞,心里不禁埋怨明明刚才几句话就能够看出来他们果真没有什么私情,何必还这么闹腾,这卫长玦就是故意不给她面子,回头让人知道了恭王妃悍妒都悍妒到天香苑来了,还不知怎么笑话。
刚要问能不能跟着一同过去,卫长玦对着她促狭一笑,“刚才在外面,易斌那小子就总是往你脸上瞟,我要是把你带过去,指不定他还会说什么腌臜话,你就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岚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道理归道理,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岚意还是有些惶然。
然而那边厢的云归舞细细地看了岚意两眼,忽然展颜一笑,柔婉道:“殿下请过去吧,这小厮,奴家帮殿下照顾着。”
卫长玦点点头,抬步出了门。
徒留两个女人在屋中,岚意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在瑛贵妃和皇帝面前都不害怕的人,这会儿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好在云归舞主动说了话,只是她说的第一句,就把岚意吓了一跳。
“恭王妃,我想,我见过你。”
岚意一时有些懵,脱口而出,“你怎么……”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骤然想起来那天带着宛茵宛玉去金玉坊时,门前那个绝美曼妙、惹得她多看了好几眼的姑娘。
“原来如此,我记起来了,我们确实曾经有一面之缘。那天,你也是去挑首饰的吧?”说穿了,岚意本身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快了许多,也许这个时候,身份不身份,笑话不笑话,她不在意,其他人都不会在意。
云归舞微微颔首,岚意则尽量坦然地坐在她旁边的圆凳上,问道:“我的装扮这样明显吗,我还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
云归舞掩唇一笑,即使面对的是个女人,她也是妩媚动人的,“走在路上,旁人可能只会觉得你太过俊俏,但到了天香苑这种地方,众人皆是阅人无数熬成了人精,想来人人都瞧得出您是个女子。”
岚意立时有些紧张,担忧道:“那怎么是好?主要是传了出去,对长玦的名声可不大好。”
云归舞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着:“恭王妃请放心,您一直低着头,不是用心看的人,也看不会在意,更何况殿下过来后直奔我的屋中,外人怎么也想不到,跟在他身边的人会是他的妻子。”
这话有道理,岚意松了口气,也冲云归舞笑了起来,“那就好,老实说,这次来天香苑,实在是荒唐,但长玦说不要紧,主要是想带我来长长见识,云姑娘别介意。”
云归舞倒了一盏新茶,推到岚意面前,也没说介不介意,只轻声道:“一些粗茶,恭王妃尝一尝。”
岚意不推脱,拿起便喝了一口,忍不住就说:“这毛尖醇香回甘,可算不得粗茶,云姑娘太谦虚了。”
“您喜欢就好。”
岚意笑眯眯的,“挺喜欢,我想长玦也喜欢这口茶,所以愿意过来寻你,老实说,很多事情,我甚至都弄不明白,你却能给他打听得清清楚楚,长玦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修来这种福分。”
“朋友?”云归舞沉默了一会儿,挺直白地道:“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能与殿下成为朋友,王妃说笑了。”
岚意赶紧道:“不是说笑,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说出去也是给别人听,若你看重这些,又怎会与我们恭王府交好?”
云归舞低头浅浅一笑,口吻里还带着点傲气,“在见到恭王妃之前,我还在想,自己或许能有希望,可以在殿下心中占着一席之地,见到您之后,我觉着,多半是不能了。”
岚意听惯旁人和自己说话时暗含深意,这样直白的争取,让她怔了怔,末了才道:“我听长玦说起你的事,就想着,若不是你对他有情,未必会愿意帮他去做那些事,只是你不提,我也会绝口不提,我毕竟是他的妻子,不论怎么讲,都像是藏着耀武扬威的意图。”
云归舞颔首,“设身处地地想,我在你的位子上,也不知道能对夫君的爱慕者说些什么,或许您的话语,已经是最妥帖的了。今晚恭王妃会跟着殿下一起过来,是因为那些传闻吧?现在您尽可放心了,殿下对我,并无男女之情。”
岚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其实他肯带我来,我心里就懂了,对于你,我没有敌意。虽说那些消息让我心里不舒坦,但此次出门,令我更激动的,是终于可以来天香苑瞧瞧,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长到这个岁数,从来没见过青楼的模样,穿上这身小厮的衣衫,我都很是兴奋了一会儿。”
云归舞低眉一笑,周身的气度,竟比那皇室的公主也不差什么,“恭王妃是人间富贵花,这种地方,这样的衣衫,自然是没见过没穿过的,而殿下愿意带你来,就是他太上心了,舍不得妻子受一点委屈。而您也不必再担心往后我会追随着殿下不放,他既然不是我命定的那个人,我便休了一切心思,只盼我的良人,如今正在朝着我这里走。”
岚意有些动容,举起手里的茶盏,往前送了送,“你这样光明磊落的女子,很是少见,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云归舞也很大方,拿起茶盏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岚意紧接着就说:“本来这话不该我讲,不然显得我是嫉妒,但以你这样的心胸,绝不会误会——我是想说,以后我尽量劝着长玦别再麻烦你,没有道理利用着情意,让你一个人去打听那些消息。”
云归舞却抬了抬下巴,言道:“恭王妃这话就不必和殿下说了,我不愿做的事,便是有人跪在地上求我,或拿刀子比着我的喉咙,我也绝不会松口应承;可我想做的事情,即使没有他人来吩咐来恳求,我排除万难也会主动去做。殿下需要有人在这种地方打听消息,除非他有朝一日,能支使得动朝臣,或者我嫁得良人,这关系,再中止吧。”
岚意想了一会儿,很郑重地说:“那我就多谢你了,这个谢,不是代长玦,也不是代恭王府,单是我自己真心实意地谢你,也许有的时候,就是比别人多晓得了一点消息,便救下了自己一家子的性命,不论你为着什么人,对整个恭王府好,就是对我好,我没理由不谢你。”
“这份谢,我倒是当得。”云归舞自有她的尊严和傲气,言谈之间那份独一无二的气韵,看似直爽亲切,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
岚意谈不上能与她合得来,却也颇尊重,俩人接下来没有再说关于卫长玦的话,反而讲起了金玉坊的首饰,也许和有距离的人在一处,谈一些身外之物,更叫双方舒坦。
卫长玦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女子脸上都带着清浅的笑容,客气但不疏离,本来都是容颜姣好的人,凑在一处,真和一幅画似的。
卫长玦放下心来,知道岚意这样,一定是不再怀疑他和云归舞之间的关系了。
回身关上门,快步走到岚意身边,他关切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岚意尚未回答,云归舞“噗嗤”笑出声,“在这天香苑里,还没人敢在我的屋子里生事,殿下护妻心切,也别质疑奴家才是。”
卫长玦解释道:“如今恭王府在风口浪尖上,他们还不敢对我怎么样,却能对我身边的人不利,是以我有些担心,让你见笑了。哦,对了,他们知道你与我一贯交好,或许也会从你这里打主意,也请你万事小心。”
云归舞起身,给卫长玦让了个座,悠悠道:“知道了,殿下不必担忧我,我一个青楼女子,他们就是想打主意,也不好放下身份和我痴缠。”
岚意看着卫长玦坐下,问了句,“你喝酒了?”
卫长玦点点头,笑说:“闻出来了?没法子,过去和他们套近乎,总是得喝点酒的。不过这酒喝得值当,岚意,还真让我打听出来一个信儿。”
岚意抿了抿唇,“现在方便说么?”
云归舞的眼皮向下搭了搭,没听见似的,而卫长玦并不多看她一眼,直接道:“当然,这件事和咱们没关系,不过是离五皇弟死亡真相,又近了一步罢了。”
原来今天和易斌他们一起喝酒的那个太医院的吏目,在卫长浚坠马后,一直跟着他的师父守在长福宫,而他师父毕竟年纪已经大了,很多需要熬着紧盯病情的时光,都是这个小吏目顶上的。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清楚卫长浚的状况。
卫长浚骨头伤了,肺也伤了,确实很难治好,但不知道是因为年轻人身体底子好,还是肺上的伤没那么严重,在吞了一把又一把珍稀药材熬出的汤药后,卫长浚的病情渐渐好转,伤口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每每拆布时,不会再瞧见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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