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时这天气,燕飞夏夏早晒了一院子的被子,你整着这灰尘,要活活被骂死。”韩三笑拄着脑袋,心不在焉道。
燕错还是没有理他。
韩三笑回过神来,直起身子嚷道:“喂,小子,跟你说话呢,这么没礼貌。”
燕错停下了动作,微转过头,看着韩三笑脸上的不满,问道:“你叫我?”
韩三笑插腰道:“我跟你说了半天的话,敢情你装聋!”
燕错却很严肃,眼中闪过一丝忧患。
怎么?他的耳朵不是好了吗?难道又听不见了?
韩三笑也想到了这点,放低了声音,小心问道:“你的耳朵是不是……”
燕错故作无谓道:“时好时坏,习惯了。”
“宋令箭没给你根治好么?”
“上次施针后,本说还有一次的。谁知道她也出事了。”燕错平静道。
“没事,等她回神了,再把那次补上就可以。”韩三笑安慰道,突然又觉得不太妙,虽然宋令箭没有将他的耳病根治好,但也不至于时好时坏。
燕错像是不太相信,冷冷笑了笑,转身去翻另一面的土。
韩三笑突然皱起了眉,上前抓住燕错认真道:“昨天出来的时候,游无情有没有碰过你?”
燕错认真盯着他道:“谁?谁是游无情?”
“就是昨天骂你聋子的那个泼辣的红衣姑娘。”
燕错皱眉想了想:“出门的时候,她撞了我一下。”
“那你时好时坏的听力,是不是昨天她撞了你之后开始的?”
燕错没有特别留意时辰的前后,只是奇怪地看着韩三笑。
韩三笑用嘴型骂了句脏话,像是认定了是游无情在搞鬼使坏,燕错并不知道游无情擅长使毒,没想到一起去,一脸莫名其妙。
韩三笑没有说破,毕竟还要仰仗游无患来救人,这家子人还不能得罪。
燕错翻下袖子,问道:“你整天都在的吧?”
“恩。”韩三笑见旁边有个篮子,里头飘出香味,应是装了些吃的,“你要出去?”
“恩。”燕错并不想解释,去水房洗了手,韩三笑飞快看了看篮里的东西,有墨有笔有纸,有吃的。
燕错心里能记卦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燕错见韩三笑毛手毛脚地盖上篮子的盖布,也没多问什么,提起篮子道:“秦正说下午会回来接应,你只要确保上午在就好了,下午在不在由你。我出去了,晚点回来。”
“他在山上干什么?发生这么多事,这里又缺人,他为什么不下来?”韩三笑跟着燕错走到前院,边走边说出心中不满。
燕错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道:“我不知道,他没有再与我说过。我只知道他在山上,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不想见到我们。”
“搞什么鬼。”韩三笑也有点不高兴。
燕错放下篮子,似乎考虑了片刻,认真道:“那天,他就在外面。”
“什么?”
燕错道:“那日宋令箭倒下之前,你们在院中,他就在院外。我记得他出院的时候,说要去找你们,有话想要跟你们说。我发现夏夏不对劲后跑去找你们,隐约看到巷头有个人影转走了。我不知道你跟宋令箭在院中说了什么,致使他不愿再面对你们。”
那天我是记得,一个身影拐过巷角离开了。
是海漂。
我能理解海漂心中的失望,宋令箭做的所有决定都与他无关,而他却一直默默在她身后细楼桂枝新芽,宋令箭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连最后要嘱咐的事情里面都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她自己默默做了自折的决定,找了韩三笑来守护这个决定,那海漂又是什么呢?
他只能让出这个世界,成全宋令箭的决定。
“或许他的去留对你们来说真的无所谓,但他却为我们放弃追回以前的记忆。是你们背叛了他。”燕错咬着牙,冷冷地悍卫着他与海漂之间的情谊,这情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他在这里最幽柔的羁绊,胜过我与他的骨肉亲情,海漂像对宋令箭那般,包容他所做的一切,理解他的恨与怨,为他守护不欲人知的秘密与软胁,现在反过来,他也在为他做着一样的事情。
韩三笑道:“喂,这关我什么事啊?什么背叛不背叛?我们从来没有要赶他走啊!”
燕错瞪着他,猛地提高声音,音洪如钟,院门上离铃叮档作响:“本来站在他的立场,我不应与你再多话,念在你这段时间尽心尽力为燕飞与夏夏做事,我才忍下那口气——别说了,我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与你纠缠。”说罢恨恨走了。
燕错一走,离铃就没了声音,只是哑哑地晃着,韩三笑突然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娃子这么大吼一顿,心里不是滋味,盯着离铃发呆。
韩三笑躺在檐下晒着太阳,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我感觉他并没有真正睡着。
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游无患一直闭眼在拾弄着药壶里集了又散的药雾,看不懂,我院子里进进出出这么呆着,也不敢离得太远,看了看夏夏,再去看了看宋令箭。
这个谜一样的人,我还以为她终于会坦露自己的过去,没想到这段过去是关于游无剑的。那她自己呢?她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开始在诺大的江湖游荡?靠什么生存?从哪里来的一身本事呢?
游无患迟迟没有出来,已过去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她一直在重复那个动作。
我刚回到院子,韩三笑突地睁开了眼。
怎么?
他站起身子,走到院门口,扭身往巷中看。
巷子里慢悠悠地飘来了一朵软弱无力的浅黄色的云朵。
韩三笑笑了,我也笑了。
是游无镜,一个让人感觉很舒心的姑娘。
游无镜仍旧着了一套淡娥黄色的衣裳,换了个松软的发型,垂后的头发拢到一边,只戴了一只长及至肩的耳环,看起来随意又轻松,无镜无镜,这个镜字的确配她,从没见过这么爱美的姑娘。
游无镜漫不经心地晃荡着,一条小巷,走了好久,抬头东看西瞅,还在一处山上虎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韩三笑,才稍微加快了点步伐。
她将点心放在了桌上,笑道:“你一直等在这儿么?不至于一步也不敢走开吧,她结束了自然出来,饿了自己会去客栈吃饭,又不是小孩子。你候在外面也帮不上任何忙。”
“恩,反正也没什么事干,坐着晒晒太阳也挺好。”韩三笑伸了个懒腰。
“恩。”游无镜坐了下来,拄着下巴,今天倒是对吃的没多大兴趣,想必是先吃了再过来的,四处看着院子,然后是门上的离铃。
韩三笑低头看了看游无镜的脚,道:“无镜姑娘也太心急,自己就去西边花原了。”
游无镜一挑眉道:“想不到你的鼻子也挺灵。”
“哦,倒没。我看姑娘你鞋泥尽是黑泥,只有西边才有。昨天姑娘就很想去瞧个究竟,没想到还是捺不住性子自己去了。”
游无镜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捏了捏高挺的鼻子,道:“就是那毒臭恶心,才臭得我徒对一篮的点心都没有胃口。”
韩三笑笑道:“那地方并不安全,到处都是失落的利物,一个不小心踩上了就麻烦了,下次还是不要单独去的好。”
游无镜却突然笑了,她笑得很开心,也很得意,扯出细薄的嘴边微小的细纹,倒是有些迷醉之美,她拿出镜牌,轻轻一旋,镜牌被两面推开,里面有个微小的凹陷,此刻正嵌着一根淡红的针!
“你说的利物,是这根小针儿么?”她一语双关道。
韩三笑激动道:“你找到它了?!”
游无镜道:“世上之毒,什么能逃得了我的鼻子——”说罢她皱了皱眉子,似乎受不了云针身上传出来的毒臭而将镜牌关上了。
韩三笑道:“无镜姑娘,这云针正是在下一直在找的——上面蓄有我一位好朋友的生机——”
游无镜皱了下眉头,道:“云针一出,不死不矣。你那朋友中了云针,是断不可能还活着的。”
韩三笑道:“因缘巧合,我那朋友还活着,只是云针毒性太大,她现在——”
“她还活着?她是什么模样?——中了云针还不死,如何做到的?”游无镜一下凑近韩三笑,近得快要连鼻子都碰上了。
游无镜突然靠得这么近,吓得韩三笑猛地往后仰了仰,差点没从椅上跌落。
游无镜见状,咯咯笑了。
韩三笑有点尴尬,调了调坐姿道:“因缘巧合,我那朋友也记不清了,想要延续她的生机,只能找到这根云针,将里面残存的生机还给她——”
韩三笑说得朋友是谁啊?
“云针的生机不是想还就能还的——你怎么知道云针的奥妙?你是什么人?竟然还知道云针还命的秘密!”游无镜又凑上来,一副恨不得掏空他所有秘密的表情。一说起云针,她就像换了个人,熔光焕发。
“我朋友教过我一些法子,我思前想后觉得也挺可行的——只不过,没有这根云针,什么法子都是空谈。”
“你什么朋友,居然可以找出法子来还命——有云针,还有未死的中针者,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游无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兴奋的色彩,“这云针我费了好些时候才找到,我可以借你拿去还出生机,但条件是我必要在旁,看看你是如何还生机的!”
“这……”韩三笑抓了抓头,往宋令箭家方向看了看。
韩三笑说得那位朋友,难道是宋令箭昏睡前交代的曹嫣?也就是谢婆婆?
“好吧,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解了小妹给那小伙子下的毒,并且保证小妹不会再伤害他。”游无镜带着些调皮,像是讨价还价一样。
小伙子?哪个小伙子?小妹?小妹是游无情,游无情给谁下过毒?
听他们对话,我怎么这么蒙圈,是我又落掉了什么信息吗?
韩三笑感觉自己占了优势,也进入了讲价状态:“其实是这样的,我还有个朋友,她……呃……很早的知道中了毒,情况与里面这位姑娘类似,不过她中的毒是云针毒稀释过很多倍后的毒,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说不定对你的解毒修为是个很大的锻炼呢。”
这又是哪个朋友?
游无镜似笑非笑地看着韩三笑:“你倒是真会坐地起价。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病例,昨天已经有人来问过我了,你并不是第一个哦。”
“哦?是谁?”
“就是昨天窗座上那个身上有毒臭的白衣公子吧。”游无镜拄着脑袋淡淡道。
“上官礼?”
“唉,是叫上官礼的。他问的这个中毒的人,一定是他的至亲或者至爱吧?”
“恩,中毒的是他母亲,”韩三笑顿了顿,加了句,“一个很好的人。”
原来是云娘,韩三笑也算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