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衍轻笑道:“与在下同路而走,令姑娘这么伤心么?”说完递了一条帕子给我。
我模糊地抓了抓,没有抓道,尴尬地解释道:“没——没有,我这个人,一听故事就容易多愁善感,刚熊妈跟我说了个故事,我还在故事里头没走回神呢。”
上官衍停了下来,将帕子递到我眼前,笑道:“姑娘还真是有趣,天下故事这么多,哪会有这么多辛酸泪好付诸呢?”
上官衍是个办案的县官,估计也见过很多人情冷暖,故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客观。
我难为情地笑了,伸手一抓,却抓到了他的手,温温的,柔柔的,就像他说话的语气、和笑起来的样子。
上官衍也没有松手,而是扶着我的手道:“忘记姑娘看不清了——来,拿着,先擦干泪渍,夜风冷,吹裂了脸可就不好了。”
我笑着,心却莫名其妙砰砰跳得厉害:“没想到大人还挺细心的——”说罢我假装手冷,抽回来呵了呵气,道,“对了,刚才远远的,我好像看见大人身上哪里有东西在发光,一靠近就突然的又没了,藏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啊?”
上官衍倒也不躲藏,从怀里拿了什么东西,一摊手,手上就发起了皎洁的白光,亮而不锐,温和如月。
我眯着双眼想把那团白光看清,上官衍却像是懂我心似的,将这团白光放在了我手上,我惊讶地感受着手心里的这团白光,是一块手掌大的圆滑的玉石般的东西,不温不冰,我反复合着手指,看那白光在我的指缝里流透着,像是握住了天上的月亮——
“这叫月光卵玉。”上官衍静静道。
“恩,真是形象极了,好像真的握住了月光——它是怎么发光的?好神奇,这是什么你的什么戏法么?”我就是个乡下人,真没见过这么稀有的东西。
上官衍道:“在下不会戏法,月光卵玉因能发出月色之光而取名,夜时通体生光,光长不灭,比灯烛好用许多。在下夜里出行里经常会带在身边照明。”
我将这月光卵玉拿到眼前,仔细看着,小小一块石头,竟能发出这样的光芒,而且不会熄灭,比灯笼要亮多了,不禁问道:“这是哪处寻来的宝贝?若是我夜里赶绣里能有这样的光芒照着,也不致于天天眼酸眼花了。”
上官衍道:“故人相赠,情义之鉴。”
我突然想起了韩三笑送我的寒晶,竟有点失落,道:“这么惊奇的宝贝,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上官衍很轻微地叹了口气,似乎也有许多不与人知的心事。
“到了。”上官衍道。
这么快到了?
我客气道:“天寒地冻的,上官大人进院喝杯热茶再走吧。”
上官衍没有推辞,笑道:“也好。”
我们一进院,就听到夏夏的声音:“上官哥哥,这么晚怎么来了?——飞姐——”
夏夏的语气有点不对劲,见到上官衍她自是开心,但叫我的这一句,却充满了疑惑——
怎么?难道我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
难道,夜声帮我做过什么掩饰了?
我肯定是作贼心虚了,怕夏夏起疑,马上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快去给上官大人准备些热茶,天寒地冷的——对了燕错在房里么?”
夏夏的声音显得更安静了,道:“在的——上官哥哥您坐会儿,我去给你沏茶去。”
我松了口气,又不禁叹了口气,对上官衍道:“燕错在原先那间房里,我带你去——”
上官衍道:“燕姑娘衣着单薄,还是回房多加件衣服吧,这处在下还算路熟,去看下他便出来了,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点了点头道:“恩,好。那上官大人自便吧。”
正当口,我就听到屋后有了很轻微的动静,我宅子的后处留了条很窄的巷子,方便偶尔堆放些东西,显然上官衍也听到了,他靠近了我,轻声道:“姑娘先回房吧,在下去看看。”
我有点害怕,天已黑,院子里只有我们,我怕院里哪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又藏了莫名其妙的人。
我拉着上官衍的衣角,急道:“我跟你一起,别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上官衍轻拍了拍我的手,道:“随我来,小声点。”
我跟在他后面,快步向后院走去,我很紧张,所以一直睁大着双眼,还好廊道点了个小灯,还算能看清楚些大致的东西。
一到后院,我就看到有道黑影跃过墙头,沉重掉地,发出一声闷哼。
上官衍冷声喝道:“什么人?!”
我努力瞪大着眼睛,想把那人看清楚,尽管眼睛酸痛。
奇怪的是,院墙上落下的人没有回应,自顾自已站起来。
照着廊道上微弱的灯光,我模模糊糊地看清那人影——燕错?
上官衍上前几步,也奇怪道:“燕错?”
但人影仍旧没什么反应——
对,如果是燕错的话,他现在双耳失聪,听不见我们的声音给不了反应,也正常。
上官衍带着我走了过去,看身形衣着,的确是燕错无疑,他一把拍在燕错身上,燕错像是被吓了一跳,回头慌乱地看着我们。
上官衍道:“有门不走,为何翻墙进院?”
燕错的呼吸有点急促,不安地看着我们,冷声道:“我出去透透气,省得院里的女人烦。”说罢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可能见我睁着眼的原因,愣了愣,然后管自己回房间去了。
“叭”的一声,门关得很响,像个任性的孩子。
上官衍轻轻笑了,也不多问什么,我一直认真听着闻着,闻到燕错身上传来一股难以言明的酒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不会因为耳病难愈而自暴自弃,自己翻墙出去喝酒了吧?
上官衍轻声道:“看来燕错的伤好了许多,这样在下也放心了。”
我才想起来燕错是在衙门大院里受的伤,当时他们只是匆匆将他送回来,也没说为什么受的伤,我好像问过,但谁也没空回答我,或者不想回答我。
我问上官衍:“燕错怎么在衙门受的伤?事情过去这么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上官衍动了动,带着我往廊里走了走,我听到风声鸣咽,还感受到上官衍的衣袍吹打在我的身上,顿时有些感动,他此刻正为我挡着廊道里的风呢。
“那时我们正在追查金氏死案,燕错被提到衙院看管后,正巧那日衙里无人,曹先生因为大宝说在镇上见到疑是姑娘的女鬼而带他出来查证,落了燕错一个人在衙院,没想到只是那一会功夫,燕错就受袭了。”
“有查到是谁袭击他的吗?——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秦正还在镇上,会不会是他?——”
上官衍认真道:“不会,秦正虽然表面上对燕错有偏见,但不会真下重手,况且若真是秦正出手,燕错必死无疑。”
“那会是谁?谁会跟燕错有仇?”
“仇——倒不一样有仇,事发后在下问过燕错,他说袭击他的人穿着黑衣蒙着黑布,认不出是什么人。而且那人的本意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要找某些东西,刚好被他撞见,便各出手了。在下也问过燕错,他是否带了什么令人觊觎的东西在身,才叫贼人起了歹念,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身上会有什么东西招来别人侧目的。但是他很肯定地说,那人身手不凡,并不像是普通的盗贼。”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包袋,里面装着郑珠宝交给我的信封,她说里面的东西对燕错很重要——燕错当时的确也急于在找丢失的东西,难道,是因为里面那个不工整的东西给他带了杀身之祸?会是什么呢?轻轻的软软的,感觉上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夏夏端着茶找到了我们,道:“还以为上官哥哥走了呢,怎么跑到后院来了?”
上官衍继续刚才的话题道:“镇上藏着一些在下无从把握的力量,所以不仅是你们,院里其他人外出行事一定要当心,最好不要单独外出。在下身为地方官员,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在下最怕的事情,就是亡羊补牢,病疾难治。”
我点点头。
上官衍道:“如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千万不要藏放在心里,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我心跳得很快,因为我有秘密,这是我与夜声的协定,我不能告诉别人,我也不相信夜声会做任何伤害我们的事情。
但是,燕错为什么有伤还私自外出?为什么他身上有这么奇怪的味道?我又开始忐忑,我不希望他再有事情发生。
我咬了咬唇,慢慢道:“我这有一封信,信封里有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使得燕错招来贼人歹念,你们帮我看看里面是什么。”说罢我还煞有介事地转头看了看四周,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房再说。”
我们走了几步,夏夏的热茶清香味却离得越来越远,我没听到她跟来的脚步声。
“夏夏,你也一起来吧。”我对着静站在廊道尾的夏夏道。
夏夏静静道:“或许会不方便吧。”
我叹了口气,道:“不会。我们都是一家人,如果他有什么事,你也有权知道——而且,你不想知道他一直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么?”
夏夏猛地提了口气,她还在为这事生着气:“恩,好,我倒要看看他丢了什么宝贝这样了不起。”
进了屋,夏夏点了许多烛,我觉得有点呛眼,坐得远远的,然后将包袋里那个微鼓的信封交给了上官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