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贝勒慢用!”任是肚子里气破了肚皮,海兰珠脸上依然是一副标准的笑容,轻一点头算是行过了礼,便示意布木布泰跟她走。
什么红包不红包的,她并不稀罕,今日是她新婚头一天,阿敏的作为算是跟她彻底结下了梁子,就算他想掏,她还不想要呢!
“唉,塞娅姐姐,你说这大金国的规矩还挺怪的啊,都是一样当哥哥的,这大贝勒便掏双份的红包,二贝勒便一毛不拔,莫非他们的规矩是只有最大的哥哥掏红包?”海兰珠没打算要什么红包,卓娅和塞娅心中却是不平,卓娅嘴快,直接就当众褒贬上了。
“那谁知道呢,可能他们的规矩就是这样吧,早先看着二格格拿着那么大个托盘,咱们还以为要收多少礼呢,闹半天,就这么两个红包啊,那还用什么托盘啊,一只手都拿得过来!”见自家主子没有呵斥卓娅,塞娅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一旁拿红包的布木布泰脸色一僵,偷眼看看嘴角含笑,愉快地给莽古尔泰装烟的海兰珠,心底暗自咂舌,这两个丫头也太大胆了点吧,怎么姐姐也不管管!
代善的脸上也是一红,狠狠瞪了阿敏一眼,这个不上道儿的,又不是没钱,偏做出这么小家子气的事儿,如今叫两个丫头当众挤兑,丢的,却是整个大金国的脸!
阿敏的脸色不好看也就罢了,偏他方才大放厥词,已经引起了皇太极的不满,看看一旁皇太极有些铁青的脸色,他到底是没敢再口出狂言,只是如今被两个丫头挤兑住了,那怀里的红包,是掏也不好,不掏也不好,自个儿挖的坑儿,这会儿偏把他自个儿给埋进去了,那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莽古尔泰见阿敏吃瘪,心里更是不喜眼前的海兰珠,接着接烟袋的工夫,那手便在海兰珠手上一捏,登时把海兰珠心里的火儿给激出来了,只作害羞脱手,把个冒着烟的烟袋扣在了他的身上,好巧不巧,还正扣在那不能言说的部位!
“呀!三贝勒,怎么不好生接着?这可怎么是好?”一边说,一边抓起桌上花瓶里插着的一个鸡毛掸子,对着莽古尔泰便是没头没脸一阵乱抽。
叫你目中无人,叫你吃老娘的豆腐,瞎了眼的,也不看看我是谁,还当是那些三从四德的柔弱小女子,由着你欺负呢!
看老娘不抽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抽,抽你个生活不能自理,抽你个床上不举,敢惹我,都用不着皇太极出手,老娘今儿就料理了你!
整个厅里顿时乱做一团,待目瞪口呆地亲贵贝勒们回过神来,那莽古尔泰脸上身上已是挨了好几下,初时只顾着扑身上那关键部位的火星儿,待火星儿扑灭了,清醒过来,这才恼恨眼前还在对他挥舞着鸡毛掸子的女人,只是任他再没脑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当众跟海兰珠动手,只得抱着头,鼻青脸肿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布木布泰吓得连退几步,好容易扶着身旁的苏茉儿才勉强站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犹自挥舞着鸡毛掸子的海兰珠,她的这个姐姐,似乎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呢,或者说,从很早很早以前就不一样了!
“五哥没接住,你就该伶俐些,赶紧帮他捡起来,怎么竟烧着了?”皇太极一把将海兰珠拉到自个儿身边,假意埋怨着她,可那眼中缠绵的柔情,又哪里有一点责备的样子。方才莽古尔泰的小动作他并未瞧见,心中只是纳闷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不过,他的兰儿方才挥舞着鸡毛掸子,威风凛凛,虎虎生威的模样真是太有气势了,怎么不叫他爱进骨子里!
海兰珠脸上一红,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太极,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人家的手不是被抓着的嘛!”
皇太极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色顿时阴云密布,黑得厉害。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转身怒瞪着莽古尔泰,恨不能拔刀砍了他。
莽古尔泰原本还梗着脖子,嚷嚷着要皇太极给他个说法儿,压根儿就没想到海兰珠敢把这事儿说出来,在他看来,新婚第一天便被别的男人吃了豆腐,这海兰珠要想不失宠,不被自个儿的男人厌弃,她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料这个女人竟是个混不吝,当众就把这事嚷出来了,这可叫他怎么办好?
看看皇太极黑得锅底似的脸,原本站在莽古尔泰身边,替他说话的阿敏也不敢开口了,只得给莽古尔泰使个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认个错儿吧,没看一旁的那些兄弟都不屑地看着的吗!
“这个,误会,误会,为兄不过是一时手抖,不小心碰到了,不小心,不小心,呵呵!”莽古尔泰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中却止不住一阵恶毒——出了这种事,吃亏的永远都是女人,别看这会儿皇太极逼他认错,说不定一转眼就得把这可恶的女人赶到冷宫里去,再要么为了他们的兄弟情分,直接把她赏给他也难说!
他阴恻恻地睨了海兰珠一眼,仿佛看到了她在自个儿身下哭哭啼啼,哀告求饶的模样,海兰珠,你给我等着!
他眼中的凶戾令布木布泰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小心地向海兰珠身后躲了躲,便是这么个小动作,又惹起了卓娅的话头儿,“二格格,不过就那么两个红包儿,后头又没有了,何必再托着那么重的漆盘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呢!咱们格格又不是什么守财奴,不会计较的,您只管坐着歇歇就好,很不必再这么劳累了,一会儿行完了礼,奴婢再过去拿就好!”
皇太极带来的低气压被卓娅的话一打岔,气氛又松快了起来,皇太极恨恨地扭回头去,咬牙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这是兰儿第一次在众亲贵跟前露脸——新妇第一日的请安见礼,绝不能出什么岔子,否则便是不吉。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儿,事情闹得越大,对兰儿便越不利,那莽古尔泰是该死,可他不能以这个由头来惩治他,便是杀,也得换个时候,换个说法!
布木布泰无措地看看皇太极,再看看海兰珠,心底一阵苦笑,早知道这新妇见礼会搞成这么一副场面,她是说什么也得跟姑姑一样告病的。这算什么,惹事的没事,被挑刺儿找茬儿的也没事,都拿她一个帮忙端盘子的扎筏子,煞性子!连那两个丫头都敢拿她去刺儿那两个贝勒爷!
一脸尴尬的除了布木布泰,还有一旁正待往外掏红包的莽古尔泰,他的手本已伸到了怀里,这会儿听了两个丫头的话,却是僵在了那里,也不知这红包掏好还是不掏好。
论理,这红包他是必须得掏,可方才阿敏没掏,两个丫头又说了那样的话,他若这时候又掏出来了,岂不是叫阿敏更难堪!可不掏吧,他看看代善和皇太极铁青的脸色,再看看一旁眯着眼睛的格佛贺,那今天的事传了出去,他们的脸可就真是丢尽了!
“咦,三贝勒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塞娅一脸关切地问,继而猛地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没事没事,不就是几个虱子嘛,这行军打仗,来不及洗澡,有几个虱子也是再平常不过,您继续,继续!”
虱子?!代善深深地低下头去,替自个儿这个堂弟默哀,坐在后头的几个亲贵贝勒已经有人笑出声来了,莽古尔泰咬牙掏了两个红包出来撂在布木布泰手中的托盘里。
海兰珠的气已经出了,这会儿只装没看见阿敏和莽古尔泰那像要活吃了她的目光,点头敷衍了一下便往后走,那努﹡尔哈赤还真能生,这么多儿子,她都得挨个儿行礼,也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才没工夫跟这两个不着调的计较呢!
她不计较,可有两个爱计较,爱替她打抱不平的丫头,“唉,塞娅姐姐,这怎么又有红包了?莫不是单数拿,双数不拿?这回咱们可真开眼了!”
单数拿,双数不拿?布木布泰嘴角抽了抽,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活宝,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饶是皇太极肺都快气炸了,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只作喝茶,拿茶盏挡住了半张脸,肩膀却是忍不住抖了抖。有塞娅和卓娅这两个丫头在,阿敏和莽古尔泰这两个莽夫今天丢脸也算是丢到家了!
阿敏的面皮紫涨,猛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包儿扔了过去,虽隔得远,那准头儿倒是不赖,布木布泰手中的托盘一沉,险些脱了手,阿敏心中有气,那力道也是极猛的,还不待皇太极和代善抬头呵斥他,便已大步走了出去。
格佛贺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海兰珠,她还真有点儿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