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薇似乎被击败了,整个暑假里,除了一日三餐,她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开学以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按时上课,按时吃饭,然后就是窝在自己的小床上,一愣便是几个小时。
寝室里几人轮番劝她,轮番守护她,她除了点头说“哦”之外,并不愿意与她人多做交流。王琳最是心急如焚,她知道如果程小薇心结再不解,只怕会就此一蹶不振。
一天晚上,程小薇外出上课还未返回,林筑恰巧打电话来。王琳想,兴许林筑的话,程小薇还能听进几句。于是,就把程小薇的近况详细告诉了他。
“原来你就是林筑啊,我听小薇提起过你。你有空,能不能来看看程小薇。她现在除了上课、吃饭,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以前,我们还聊聊天,现在,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是不理不睬的。我怕她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得毛病了。我看程小薇平日里与你还能说上几句,或者你的话,她能听进去。”
“那程小薇现在在吗?我来跟她说。”
“她晚上有课,要到八点半之后才会回来。我是觉得你最好当面跟她说,只是打电话,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
“也好。明天就是星期五了,她下午应该有两节课,我下午正好没课。你让她在学校里等我,我过来找她,和她一起回家。”
“这样最好,等她回来了,我告诉她。”
第二天,林筑下课后,等不及去食堂吃饭,便匆匆往上海大学宝山校区赶。等他赶到时,发现自己来早了,程小薇还有35分钟才能下课。此时,他才感到腹中饥饿,便去小卖部随意买了点干粮,然后安心地等在宿舍门口。
程小薇看得林筑的时候,冲他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林筑在她身边,她就会觉得特别安心。
程小薇很少与男生交谈,更不要说主动对人家笑了。来往的同学看到这一幕,纷纷冲她挤眉弄眼,几个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干脆直言问她:“程小薇,这谁啊,这么帅,你男朋友啊?”程小薇听了,笑而不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回家的路上,林筑问程小薇,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还打算消沉多久才肯重新振作。
程小薇只是沉默不语。
林筑说:“我给你讲故事吧。公元前247年,秦国大举进攻魏国。魏王很是焦虑不安,就派使者去请魏无忌——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信陵君回来。起初,魏无忌很犹豫,但在使者的再三劝说之下,他还是返回了魏国。其实,信陵君与魏王是兄弟,两人十年未见,再重逢时,不禁相对落泪。后来,魏无忌做了魏国的最高统帅,他联合诸国在黄河以南大败秦军,并使当时的秦国名将蒙骜战败而逃。至此,魏无忌名声大震。秦昭王非常忌惮魏无忌的才干,便派人持万金去魏国行贿,并造谣说信陵君想自立为王。魏王信以为真,派人顶替了魏无忌的位置。魏无忌虽然无愧于心,但知道魏王疑心日增,只得交出兵符,托病不再入宫。之后,他终日与美女醇酒为伴,只过了四年,便抑郁而亡了。还有一个司马迁,你读过《史记》,知道这部著作对后世的影响,但你知道司马迁是怎么写成《史记》的吗?公元前99前,李陵出兵攻打匈奴,至浚稽山时遭遇匈奴单于,最后弹尽粮绝、寡不敌众而降。汉武帝震怒,群臣见机行事,也纷纷声讨李陵的罪过。司马迁却为李陵申辩,说他吸引敌方主力,并杀敌一万,可见其报国之心。现在被俘,多半是权宜之计,日后,一定会设法回报汉朝的。但汉武帝轻信了别人的话,判了司马迁斩刑。后来,司马迁以宫刑赎身死,在坚忍与屈辱中,完成了那个属于‘太史公’的使命。”
林筑说完,看着程小薇。程小薇此刻已明白他的用意,却不说破,反而问他:“我知道你熟悉历史,但怎么连具体年代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筑苦笑:“我昨晚想了一夜该如何劝你,话说重了,怕你心脏受不了,说轻了,又担心起不到效果。这不,连夜翻读典籍,只盼你可怜我一番心意,不要辜负了才好。”
程小薇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从哪里学的这副酸溜溜的样子,真是迂腐。”
林筑却是一本正经,“程小薇,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苏阳一人。我知道你一时转不过来,可也不用整天沉溺在里面。我能劝你一时,却劝不了你一世。是起是浮,全在你自己。”
程小薇低下了头,轻声说:“我知道。”
林筑见程小薇已有所动,便接着说:“我借点历史书给你看吧,我家书架上有的是名人传记,而且都是白话文,浅显易懂,最适合你了。”
“你这是笑话我学识浅薄!”
“我哪有,你是我们班出了名的德才兼备,我可从来没敢小看你。我是怕你上手就看难得,会提不起兴趣。”林筑说着,便从书包里翻了两本出来,是二月河的《雍正王朝》。
程小薇接过这两本书,笑说:“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林筑笑答:“那是!我做足了功课的!”
不知不觉,两人就到了程小薇家门口。林筑跟程小薇说“再见”后,便打算回家了,程小薇却在背后喊住了他。
“林筑,”程小薇扬了扬手里的《雍正王朝》,说:“多谢你!”
林筑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之后,每隔一个月左右,林筑就会换点历史书给程小薇。程小薇越看越有兴趣,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腹中史书竟不逊色于林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