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见班恬茫然不知所措,上官惢便款步提衣,笑着走上前来,只待身子挺直了,才道:“小姐,千万不要紧张!您先来回走一趟,让奴婢瞧一瞧,您走路姿势好不好看?”
班恬听了,心中十分为难,强笑道:“那我试试!若姿势不对,还请姑姑多指教!”言毕,班恬甩开双手,徐徐步行。
上官惢跟着班恬走动,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女徒弟行步迟迟,身姿袅娜,笑道:“小姐走得很好,不过要能挺胸收腹,松肩直背,步幅适度,脚速平稳,那就更好了!”
班恬听见,连忙重新走了一遍,这种行为,着实令上官惢赞不绝口,“嗯,小姐这种学习态度很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行了,练完了走,咱们再来练一练站姿!”
刚一说完,班恬立马打住脚步,站定不动;上官惢见状,笑着走上前去指点,“别以为站着很简单,有些时候,越简单的细节,越不容易引人注意,反而最容易犯错,而宫里是不允许人随随便便出错的!”
“头正!肩平!臂垂!躯挺!腿并!脚合!”按着上官惢的指令,班恬先抬起头,目视前方,嘴巴半闭,下颌微收,然后放松双肩,微向下压,接着垂下双臂,虎口向前,再之后挺直后背,收腹立腰,最后绷直双腿,合并脚跟。
上官惢见班恬很快学以致用,暗自庆喜了一会儿,才道:“小姐很聪明,那我们再来学一学叩拜之礼吧!”
班恬听说,立马全身放松起来,她先按了按胳膊,又砸了砸双腿,然后才看向以身作例的上官惢。
“此番选进宫的嫔妃大多位分低贱,所以日后在宫中行走,每逢遇见位分高些的嫔妃,必行叩拜之礼。小姐莫要小看这叩拜之礼,它的讲究可多着呢!奴婢今日所讲,不过是些皮毛而已,等他日小姐入宫之后,一定要多听多看,宁可少走几步路,也勿行错了礼,惹人耻笑!”
听如此说,班恬更加竖起耳朵,用心观摩;那头的上官惢讲完了叩拜礼仪的重要性,开始认真演示起来,“按照往年惯例,嫔妃进宫第三日,须向太后娘娘行见面礼!小姐千万记住,那日只要循规蹈矩就好,不可强出风头,更不可失礼妄言!”
“接下来,还请小姐看好了!”
说完,上官惢整理了衣服,然后合双手于脐前,双腿一弓,整个人跪倒地上,再然后后背一弯,头颅叩地。
“小姐谨记,这时候不要东张西望,一定得等太后娘娘让您起身,您才能抬头,不然会被大长秋揪住治罪的!”
班恬连忙点头。
上官惢演示了一遍,又大致演示一遍,然后手把手教了半天,最后看班恬学到精髓,才让班恬歇了一会儿。
乌飞兔走,暮色昏昏。
上官惢教了终极关窍,亲自指导班恬做了一回,见班恬融会贯通,很快就让坐下歇歇。彼时,西天云彩翩然,上官惢望着蔚蓝的天空,感慨了小半天,才转过头来,同班恬告别,“今年是奴婢最后一程教导宫中礼仪,明年只怕该退位让贤了!”
当时,班恬正端起一杯热茶,轻轻的吹着热气,听上官惢这样说,连忙眨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看向她。
“奴婢这一生哪,教过不少家人子,其中有人飞黄腾达,有人销声匿迹,不过奴婢问心无愧,因为对每个未入宫的家人子,奴婢都是一样用心教,至于结局不同,恐是天命!今番由奴婢教导小姐,实属有幸,自明日起,奴婢不会再登府来叨扰啦!”
“您是个认真严厉的教习,您的训谕,素心铭诸肺腑!”班恬捧着热气腾腾的茶,徐徐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对面的上官惢听了,转头看向她那双乌溜溜的双眼,忽然笑道:“奴婢是个爽快人,生平最讨厌那些弯弯绕绕了。天命难料,谁又能想到,我这样的人,居然也在宫里熬大半辈子了?”
说完,上官惢微微摇了摇头,兀自爽朗笑了几声,然后握住面前的一杯茶,道:“即将分离了,奴婢也没什么相赠,不如奴婢把这些日所教,整理总结一下,送给小姐留作纪念吧!”
班恬听了,忽然心头一阻,依依不舍起来。上官惢见状,赶忙说些好听话哄她,等差不多哄好了班恬,她又打发李平取来笔墨,然后铺开竹简,龙飞凤舞了一番,最后像模像样的把竹简交给班恬。
班恬低头接过,再打开看时,见上面浓墨写着,“面必净,发必理,衣必整,纽必结;头容正,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肩容平,胸容宽,背容直,手容恭,足容重,立容德;气象勿傲、勿暴、勿怠,颜色宜和、宜静、宜庄。①”
书简上的文字极其洗练,可每字每言,几乎浓缩了上官惢的半生心血;班恬默默读完,立马又转身朝她行礼。上官惢晓得班恬重情义,一时也没拒绝,喜冲冲受了一礼后,她整衣而起,低眼告别;班恬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只能满带诚意的送她出府,以此全了师徒情分。
送走了上官惢,转头再回到园中,班恬心里好像蒙了一层阴翳一般,晦暗至极。
她十分明白,宫中规矩教完了,就意味着距离进宫之日,已经所剩无多,可她压根不愿进入那座偌大的宫城,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天命而矣,她除了感慨,毫无他法。
昨夜,园里的梨花悄然开了,一枝连着一枝,一朵压着一朵,白的好看,白的喜人。花间有成群结队的蝴蝶翛然飞过,另有两只黄雀穿来穿去,你逃我赶,丝毫不畏有人去捉弄它。
班恬自梨树间穿过,一阵儿风吹过面颊,千万朵梨花跟着一颤,然后飘下一场‘梨花雨’。换做平时,见了如斯美景,她会喜兴得什么似的,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总提不起兴趣。
这样徙倚彳亍,一圈一圈的围着园子转,最后班恬犹豫的抬起脸来,望了一刻昏沉沉的天色,才面带愁楚,小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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