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节度使的所有动作,玉守义与玉枇杷商量后决定暂时只做不知道,毕竟节度使请下面的将士们喝酒,赏大家财物并没有什么问题,真要是闹起来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也按父亲先前治军的方法依旧对怀远军所有人一样,严格管理之余,又体贴关照,特别是有困难的一定要尽力帮忙。
就是在有怀远军将士去过节度使府后将节度使招俫之意告诉玉家兄妹后,他们也没有做出任何明面上的反击,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毕竟玉将军统领怀远军已经十年有余,又共同经历多次生死之战,感情之深厚,不是节度使拿些金银就能收买的。
从节度使府与父亲一向只面和心不合的过去看来,怀远军先前也肯定经历过类似的事件,是以,他们不必过于大惊小怪,只要撑到父亲回来的时候就可以了,而且陈博又暗地里给他们一些帮助。
现在,没想到的是,陈节度使竟然变本加厉,直接就想接管怀远军。玉守义和玉枇杷自然不会退让,玉守义便道:“各军自有统率,为何怀远军要交到节度使府呢?”
陈节度使神态非常温和,“你们两个孩子哪里能领兵出征呢?本节度使暂时替你父亲带领怀远军,也是给你们帮忙啊!”
枇杷真想上前大喝一声,“这忙不用你来帮!”但是玉守义已经拉住了她,也温和地向节度使行礼道:“我父亲去京城之前也向我们兄妹交待,他身为副节度使却无暇营州军务,只能由节度使大人操劳已经非常感激了,所以再不能以怀远军之事麻烦节度使大人。”
营州人性子多直率简单,但是这不等于他们就不聪明,现场也有人觉出不对,玉进忠在营州威望高,人缘好,就是陈节度使再努力拉拢,也不可能没有人替怀远军说话,“以前出征守城怀远军都承担最艰巨的任务,这一次玉将军不在营州,正可以让怀远军留守营州。”
也有人说:“以奚王的那点兵力,我们去就可以了,根本用不上怀远军。”
陈节度使看看几个与他唱对台的人,将脸沉了下来道:“营州防务自有平卢军,眼下出征奚部并不是玩笑,怀远军为折冲府兵,正该出力,不能因为玉将军不在就不参与营州军务!”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也将营州诸将噎得无话可答,毕竟没有文化的老粗们在争论这些事情上还是要吃些亏的。尽管也有人上前辩解,但是全部为节度使压了下来。
枇杷再次想跳出来说话,可是又被三哥拉住了,就在她以为三哥会开口时,就听坐在陈节度使身边的陈博站起来温和地笑着说:“大家误会节度使的好意了,我祖父只是希望怀远军参加出征奚部的行动,毕竟怀远军的战力在营州要数第一,至于怀远军现在没有主帅,祖父也是为了帮助怀远军才要亲自带队。”
“大家若有疑虑,不如这样,可以将怀远军交给我,在征奚王之后我再将怀远军交给玉家兄妹。”陈博说着站了起来,拨出身上所佩长剑,抬手拉出一绺头发割下,扔在地上道:“去岁守城如无玉将军及玉家兄妹相救,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我发誓一定会公平地对待卢龙军和怀远军,如违此言,就如此发!”
割发代首,现在陈博发下如此的重誓,不由得大家不信。而且自去年守城之战后,这位年轻的陈
将军在营州人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人们已经相信他甚过于他的祖父了。
陈博既然说会保全怀远军,那么就一定会,现在由他暂代怀远军将军之职,率怀远军出征奚王,确实是非常合适的,不管是节度使还是玉家,应该都能接受。
玉守义和玉枇杷都感觉到了陈博的好意,虽然他与他的祖父一样提出要带领怀远军出征,但是这其间却有着天壤之别。
枇杷是相信陈博的,她曾经听到过他的心声,也看到他的进步与努力,而且在南城墙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他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由他带怀远军出征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但是,玉枇杷并不想。
因为她性子太过直率,三哥曾经多次提醒她在外不要开口,但这一次她却坚持挣开三哥拉住她袖子的手站出来说:“不,我们玉家兄妹可以统率怀远军出征!”
陈节度使已经被孙子气得手一直在抖,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将祖孙间的矛盾暴露在众人面前,便将满心的不快都向枇杷发了出去,“不能骑马怎么带兵?还有玉小姐,你别以为会射箭就能去沙场上征战。”
玉枇杷上前一步,将腰间的横刀刷地拨出来,向周围所有人高声道:“不相信我能领兵的,我们就比试一下!”
虽然兵书上一直说带兵需要计谋,但是其实一个武功高强的将领更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两军交战,将对将、兵对兵,针锋相对之时,勇武之将能带给手下以勇气,特别是在营州与突厥交战的地理环境,两军骑兵于广阔的荒原上挥刀纵马,很多时候正是靠着这种气势才能取得胜利。
玉枇杷虽小,但身上的气势却非常强大,玉守义在她身后明显感觉到了,他甚至恍惚地想到,如果就是自己不曾受伤,可能也没有小妹如此强烈的气场,握着横刀的枇杷周身罩上了杀伐决断之气。
大堂里的将领多经历过不少次的战争,他们马上体味到这种最熟悉的感觉,玉家的小女孩仿佛正在沙场上奋力向前,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还是其它,全部都会被斩落于她的面前。
尽管在场的大部分人在武力上未必弱于玉家小姐,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只凭着这股气势,玉家小姐确实有能力带兵,而且还会将兵带好。
“好,小玉将军,我们就比一比!”陈博提剑走了下来。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陈博会接受玉家小姐的挑战,其实没有人愿意与玉家小姐一战,除了因为大家想维护怀远军外,也是因为对于像玉小姐这样的对手,胜之不武,败之又实在太丢人。
玉枇杷倒没想这么多,她与陈博年龄相仿,先前也曾认识,见他出来,便拱手道:“陈将军,请!”
众人忙向后退,给这两个年青人让出更多的位置,也有为双方加油的,一场比武开始了。
陈博从小虽然以习文为主,但是这并不等于他没习过剑术。君子六艺就包括骑射,世家子弟们从小都受过这样的培养,特别是经过之前的守城之战,他也曾亲历战火,剑术又有提高。
但是,如行云流水般的剑术却挡不住那把简单实用而又凶猛的刀法,玉枇杷的武功是经历过真正血腥厮杀之人用鲜血乃至生命总结出来的,又经历了多少次的练习,看起来一点也不华丽,但却刀刀斩至最紧要之处。
横刀背厚而刃锋,之所以成为本朝军中配备的武器,自有它的一斩之下威力无比的优势,比起华丽的剑,虽然观赏性略差,但就是实用。
而且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岁刚过的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刀借人力,人借刀势,玉枇杷将一把刀舞得大开大阖,虎虎风生。
陈博很快被惊出一身冷汗,最初本想放水的他现在只恐自己输得太难看,奋力抵挡着玉枇杷的横刀。
终于,那把沉重的刀将陈博手中的剑击萿在地,两个也停下了手,陈博微笑着说:“原知道小玉将军箭术了得,没想到刀法也如此出众,真不愧是玉将军的女儿!”
枇杷一笑,“我说我能领兵出征的!”
其余的话也不必再说了,陈博在去年父亲不能主事时出来带领卢龙军,而且迅速成长为营州最强的四支军队之一的统帅,那么玉家的小姐自然也能。
甚至没有人质疑玉枇杷的性别,因为在营州,女子习武司空见惯,出征打仗的也不在少数,要么怎能以前出过花木兰呢?
三天后,怀远军随陈节度使出发了。
先前在玉家,枇杷就与三哥争了半天,她要三哥留在营州城内,毕竟双腿一点力气也用不上的三哥根本不能骑马,随大军出征肯定要吃尽苦头。
但玉守义自然不能同意,就是杨夫人也站在他那边。不管枇杷怎么要强,但她倒底还是一个小女孩,在很多事情上并不够成熟。就比如当时节度使逼迫玉家上交怀远军时,她太过冲动,又比如陈博明显放水,她就没有看出来,也没有借势弄个平局全了双方的脸面。
杨夫人和玉守义怎么能放心让枇杷带着怀远军出征奚地呢?
枇杷听了母亲和三哥的批评,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想办法替自己辩解,怎么也不肯认错,而是认真想了然后后悔地说:“要是我不逞强也许怀远军就不必出征了,而且陈将军因为我在大家面前失了脸面,可怎么好呢?”
玉守义见枇杷又跺脚又叹气,反倒不忍,“经一事长一智,而且我看陈将军并没有在意,他似乎特别想帮你立威。”
“是啊,”玉枇杷被提醒后也回想起,“我和他比试时担心因为自己力气不够,便一开始就下了狠手,才占了上锋,当时就是想怎么赢,别的都顾不上了。”
“以后做事要多想想,”三哥又问她,“少年营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提到少年营,枇杷充满了骄傲,“一切都已经妥当,这一次挑出来随我出征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