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被现代实用主义者奉为圭皋引为神论的话,是一个英国人提出的,也只会是一个英国人提出的。
在十九世纪,欧洲国家之间的外交,还是讲究道义与信用的,所以往往明知道被盟友坑了,也只能闭着眼往上冲,暗地挖墙脚有不少,但真没有多少背后捅刀的。所以赤裸裸的把这种利益至上言论放到桌面上,并且公然作为外交准则,变成立国之本的,也就只有野蛮粗鄙的英国人了。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欧洲各国概念里,只要想起英国人,野蛮、粗俗、离经叛道、异教徒、渔夫、海盗、罪犯这些词就会不由自主的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孤悬海外,游离与欧洲正统文明边缘,大英帝国浑身上下散发着着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腥腻之气。其文化被视为落后与原始,其风俗被人视为粗鄙与野蛮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英国人自始自终都不会是优雅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从骨子里就是嗜血的蛮子,这已经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哪怕是坐上了华丽的马车,用上了香水与肥皂,穿着雪白的硬领衬衫,戴着丝绸包裹的高顶礼帽,腰间挂着纯金的怀表,手持着黑亮的手杖,他们依旧是凶狠狡诈的食肉动物。
蛮子们对权力的认识远超过他们欧洲的表亲,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王权只是在分配利益的时候才有用处。蛮子们很现实,他们拉帮结伙,通婚联姻,构筑起比欧洲大陆那些帝国还要顽固的封建结构。如果王权无法承担起公平的分配利益的责任,或者意图侵占封建主的利益,那么这个国王也就当到头了。英伦岛上每天为了世仇血仇隔夜仇,军权财权继承权,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市井小民。闷棍活埋不算意外,下毒暗箭只是小菜,夺妻掠子弑主篡位之类的更是家常便饭。
王朝和贵族,短的几十年。长的一百几十年就会换一茬,动不动就彻底绝嗣全家死完。在利益面前,什么忠诚道德之类的统统靠边站,这才是英国蛮子的本来面目。
特别在十七世纪之后,英国王室极少是大脑有货的。那一堆经过法国深造过的国王,脑洞一个比一个大,最后蛮子们实在厌烦了年复一年的应付傻鸟,索性剁掉了国王的脑袋,搞起议会政治,各位封建主和财主们排排坐分果果。
各位财主爵爷们受够了法国进口的无脑国王,于是改从德国进口,于是效果显著,没了带王冠的逗逼制肘,蛮子们终于迎来了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
工业革命让英国终于拥有了可以和欧洲大国正面掰腕子的能力。他们开始怀着那种彻底的利己以及实用主义的世界观征服着已知的世界。但是哪怕日不落帝国制霸全球,英国海军纵横四海,龙虾兵劫掠世界,欧洲祖母天下布种,在欧洲人眼里,英国人依然是粗鄙与野蛮的。
英国人当然没朋友,他专门坑朋友。英国人有把坑蒙拐骗这些不入流的手段重新包装一下后当着你的面使用出来的才能,这一点实在是不得不说个服字。从阿富汗到土耳其,从西班牙到巴尔干。鸦片战争、八国联军、布尔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坑完德国坑法国坑完法国坑俄国坑完俄国坑美国。英国人不断的挖坑埋着曾经的队友。这一次,他们又是一铲子削到了正奋力往坑外爬的法国人的头上。
话说回来,法国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削了,从古代史到近代史。法国一直在承担着被英国来回坑害来回忽悠来回捅刀来回被削的角色,并且还每次都是记吃不记打,才舔着伤口呢,对面扔个甜枣过来,马上就一衣带水了,于是接着被坑。纵观英法两国的历史。发现这两个国家一直在努力着从各种角度展示什么叫做是相爱相杀的一对。
其实国家之间坑来坑去也是正常,但你也不能只盯着一个国家坑啊,这次法兰西真的想要翻脸了。
这边才被德国吊打完毕,首都都被占了,陆军被打成了丧家之犬,看到灰色制服就条件反射腿肚子转筋,空军被成群成群的歼灭在了机场草坪、后勤仓库以及各地的酒吧里,唯一能够拿来当后盾并且支撑起法兰西民族的自尊与信心的法国海军,几乎成为民族脊梁的一般的象征的最后的武装力量,你竟然下得去手,我跟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法国人显然又忘了英国人的本性,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何况原本就不是朋友,而只是简单的同伙。
其实在敦刻尔克战役之后,英国人已经表现出了准备坑法国的迹象。当时雷诺几乎是卑躬屈膝的哭求丘吉尔向法国派遣空军部队,就算你不想派人,光是送飞机过来也可以,没有战斗机,轰炸机也可以,你那里不是还有几百架单引擎轰炸机放着积灰么,毕竟我们是友军啊。丘吉尔直接了当的回答:“不行,不可以,没门,想都别想。”
英国人已经准备全力自保,法国人在丘吉尔眼里,只剩下消耗德国国力,为英国争取时间这一点价值。从那时候起,英国对法国的支援就只有每周两回的特使联络以及一堆毫无用处的亲趣÷阁信,除了一堆口头上和书面上的鼓励与支持之外,法国人再没有从英国人手里拿到过一个英镑一枚子弹。
更让法国人感到郁闷的是,那个愚蠢的雷诺竟然早在39年年底就往加拿大运送了一批法国国库的黄金,意图用来向美国政府购买武器和飞机。等到贝当上台,法国人发觉那趣÷阁钱并没有被用来购买武器,而是已经被加拿大政府冻结,取不出来了。
最先察觉情况不对的,其实就是法国海军自己。8月17日中午,驻扎在埃及的洛林号战列舰上的几个水手在亚历山大港的酒吧里遇到个古怪的陌生人,他得给了那几个水手一份文件的复写本。几个粗通英语的法国水兵稍微看了几行字之后,立即决定把文件上交给舰队司令。文件上是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疯狂计划,英国海军准备向所有在英国统辖港口停驻的法国海军舰船发起突袭,夺取并控制这些战舰。避免他们回到法国,最终落到德国人的手里。
当时法国舰队停驻在亚历山大港内的除了洛林号战列舰之外还有迪凯纳号、图尔维尔号、絮弗伦号三条重巡洋舰和海星号高速通报舰。
舰队司令戈德弗鲁瓦将军觉得宁可信其有,因为这份文件很正规,计划看上去也很周密。有英国皇家海军海军部一堆主官的签名,里面还附属了一份海军部的正式命令,甚至还有丘吉尔签名的附注。
戈德弗鲁瓦和英国驻地中海舰队司令坎宁安也算是莫逆之交,私下里两人常有来往,也相互很尊重。两位司令常常坐在一起讨论海军历史和战术问题,各自都对对方的专业能力表示出赞赏与倾佩。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为此放弃自己的职责,毕竟他是一名光荣的法国海军舰队司令,不战而降不是法国海军的传统。
此时的法国海军并没有原本历史上那样人心惶惶纪律散漫,因为此时德国和法国还未正式签订停战协定,法国从客观上讲并没有投降,法国与德国只是处于停火状态,双方的关系其实依然还是处于战争之中。
而且由于贝当此时依然在法国人中间拥有非常高的人气与名望,备受普通法国人和下级官兵的信任的尊敬。法国公民们对贝当抱有很大的期望,期望这位一战的英雄。伟大的元帅能够像上次战争中他所做过的那样,将法国再次从危机中拯救出来。期待这位元帅能够凭借他的智慧与能力,与德国的年轻独裁者达成一个法国人能够接受的停战协议,结束这场血腥与无望的战争。
法国人已经有了将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理准备,不过他们相信他们的元帅一定能够将这个代价降到一定的标准,因为贝当几次透露出那位德国独裁者其实很通情达理,自己和对方谈笑风生,谈判正在进行,自己正在尽最大的努力为法国争取更好的条件,所以各位军民务必克急用忍。严守岗位,保存力量,在他的带领下重建法国。
所以此时,法国海军依然保持着完善的组织结构和严格的纪律。甚至还保持着比较旺盛的士气。因为此时法国海军编制齐全,实力并未未损,只是兵力有些分散,一旦集结起来,法国海军足以与德国海军一战,同时他们相信训练有素的自己能够让德国海军吃上一点苦头。
但是现在。就在法国最艰难的时刻即将过去,将要面对充满未知的未来之时,作为盟友的英国人,竟然准备在法国海军的背后捅上一刀。
戈德弗鲁瓦将军出离的愤怒了,不过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必须要尽快对此作出应对方案。首先在不能证明此份文件真伪的情况下,法国海军冒然作出过激的反应,可能反而会成为对方下手的理由,到时候就算自己公布这份文件,那也是于事无补的,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能够证明这份文件的真实性,他也无法解释这份文件的来源。当然,他也不可能去向坎宁安求证,因为就算这份文件是真的话,坎宁安也不会向自己承认的。
从兵力上来讲,自己的舰队官兵加起来也只有三千一百多人,其中除了一百多名海军陆战队员,其余都只是普通水手,没有什么步兵作战经验,而亚历山大港光是英国海军就有一万多人,另外还有两个英国陆军的步兵团,兵力上对法国海军造成完全的碾压。
虽然英国地中海舰队失去了所有的战列舰,但是依然拥有六条重巡洋舰和更多的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另外还能得到附近的皇家空军的轰炸机与战斗机的支援。洛林号只是一艘两万七千吨的无畏舰,除了炮口粗一点装甲厚一点,遇到空袭完全没有抵抗力。三艘重巡虽然比较新,但都是薄皮大馅的条约型重巡洋舰,法国海军比较实在,说薄皮就是薄皮,绝不挂羊头卖狗肉,别说中弹,触礁都会沉。在英国巡洋舰面前完全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那么索性全体出海,到时候不管这份文件是否是真的,自己都可以有周旋的余地,再说地中海这边也没啥仗可打了。大不了舰队直接到土伦去,有这份文件在手,达尔朗也找不出自己的毛病,说不定还会赞扬自己谨慎。
不过,戈德弗鲁瓦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不是他不想,而是实在是做不到。由于法国战事已经停滞,法国舰队收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并没有做好出航的准备。洛林号是旧式无畏舰,锅炉加压升火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四艘巡洋舰也处于锚泊中,根本就没有加载足够的燃油和补给,而且亚历山大港处于英国海军管理之下,补给与加油都需要通过英国海军基地人员,如果这份文件是真实的。那么在半天时间里完成出航准备,完全是在白日做梦。
戈德弗鲁瓦发觉自己目前的处境非常的险恶,如果英国人真的发动突袭,舰队既没有还手之力,也没有逃跑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的束手待毙,看着这些军舰落入英国人的手里。更让戈德弗鲁瓦担忧的是,从英国人的计划来看,明显已经把法国视为敌方,这意味着洛林号的炮弹甚至可能会落到法国的国土上。
戈德弗鲁瓦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在他眼前发生,只要他还是法国驻埃及分舰队司令,就不会让自己的战舰落入他人之手。摆在戈德弗鲁瓦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这是一个舰队司令所作出的最艰难的决定,为了法国海军的荣誉,为了尽可能的保护部下官兵的生命,戈德弗鲁瓦作出了最终的抉择。
舰队司令召集起所有的高级军官,并且向他们出示了这份文件。戈德弗鲁瓦面对群情激奋的法国舰长们,说出了自己之前考虑的问题。他明确的指出了舰队目前的处境,以及这些战舰可能遭遇的下场。面对司令官充满痛苦的面容,舰长们沉默不语,最终全体站起身向着舰队司令敬礼,表示了他们的尊敬以及服从。
所有人都没有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军官们各自相互握手后,默默的离开了旗舰的会议室,戈德弗鲁瓦欣慰的从这些军官们的背影中看到了他们坚定的决心,所有人都已经作出了同样的决定,同样的选择。
晚餐时分,戈德弗鲁瓦收到了坎宁安的会见请求,法国舰队司令直接拒绝了,自此他已经确定这份文件是真实的,他明白坎宁安想要说什么,他担心自己会被这位老友的建议所动摇,他是一名光荣的法国海军将军,他必须要维护自己的荣誉和军队的光荣。
半夜十一点整,一个营的英国陆军和皇家海军陆战队全副武装乘坐着划艇悄悄接近停泊着的法国军舰。突然之间,法国军舰上探照灯亮起,警报声响彻云霄。四艘战舰的法国海军官兵穿着雪白的军礼服快速的在甲板上列队站坡。
法国水兵们放下了救生艇,随后有条不紊的撤离了战舰。划艇和港口岸上的英国陆海军官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当最后一艘救生梯离开船舷,四条军舰的舰体内同时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如同火山爆发般,烟雾和粉尘从军舰的烟囱里喷涌而出,法国海军驻埃及分舰队就在坎宁安的面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沉入了亚历山大港的浑浊海水之中。
法国海军官兵们划着救生筏缓缓的靠上了亚历山大港的码头,岸上的英国陆军士兵围了上去,法国士兵对着这些白天还称兄道弟的士兵们怒目而视,却没有人对英国人说一句话和一个字。
坎宁安在码头上的法国海军人员中来回寻觅,但是最终也没能找到戈德弗鲁瓦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