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大街上,家家户户都悬挂着银丹草。叶灵运跟我吓的,当即决定马上去药店买银丹草。虽然家中管家定是已经买过了,但我们觉得要多囤些货,间间厢房里里外外都悬挂。王子异很热心,要带路我们去买。榭台下,白胡子老者亦开始变着幻术讲起京都轶事,跟王子异讲得,大同小异,不过用词更为生动玄妙。
我们刚站起身,一列银甲队赫赫而入,为首的一个,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金甲披身,看上去很是冠冕气派。我低声对叶灵运说:“三哥,你看那人,眼睛跟长在头顶一般,比你以前在姑苏时还要嚣张。不过那身金甲可真威风,改天给我也买一件。”
他没有回我,我扭头一看,坊里一众人都已站起来恭身拱手打揖,齐声道:“见过小侯爷。”叶灵运亦正恭恭敬敬跟他们一起打揖问候。
他以前在姑苏,可没有过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被叫着小侯爷的年轻男子信步踱上榭台,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揪住白胡子老者衣襟,扔到台下,轻斥道:“可不兴赚这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银子,天天闻这银丹草味,真是恶心透了。来人,把他绑回去。”
立时有两个银甲兵上前绑了人,舞姬一阵惊呼,蓝纱衣服的美艳老板娘从内堂出来上前赔礼讨饶。台下乱作一团,我奇道:“三哥,看那些银甲兵,穿戴并不像官府中人,京都城内,私府也可以随便抓人的么?”
叶灵运低声回我:“旁人不可以,但他是国公府上寿宁侯张鹤龄的二公子张孟禹,当朝张太后的亲侄儿,素来飞扬跋扈无人敢管。自家私宅里的护院,向来顺手就当着府兵使。”
我说:“那也不能乱抓人吧,别人莫说变蝙蝠,便是蛇蝎蜈蚣,也不过变化幻术,不触犯什么国律法条。三哥,快去阻止他。”
叶灵运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傻了吧?那可是堂堂小侯爷,我可开罪不起。”
突然听到旁边有人问:“小侯爷,您日理万机,倒是纡尊降贵亲来缉拿要犯。不知这年迈老者,犯得是何罪状?”原来是刚才同我们讲话的王子异。
张孟禹朗声道:“装神弄鬼,妖言惑众,行为异诡,扰乱民心。”掠下台,踢了老者一脚,背起手道:“带回去。”
这一脚生生踢得狠,老者往后重重退跌在地,抬起头,看着张孟禹,双瞳盈红,七孔竟慢慢溢出黑血,凄声道:“小侯爷,奴家,冤枉得很。”言语姿态,倒像是女子对情郎的含屈幽怨之语。黑血在正午灼心的烈日下诡异流光,他缓缓倒在台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凝结成笑,鬼气森森。
坊中不由骚动起来,有人喊“杀人了”,“死人了”,大家纷纷奔下榭台,坊间人员亦起激愤,拥向白胡子老者,窃窃哗语。张孟禹仿似也吓了一跳,退后半步,微而,抽出佩刀,朗声道:“都退下去。这老头死法诡异蹊跷,可不干我张孟禹的事情。我现下带他尸体回去调查,谁敢阻拦,便是与我国公府过不去!”
周围一片寂静。半晌,老板娘缓缓步上前,正色道:“小侯爷,我们胡人乐坊,人卑言微,却也是正紧做生意的官允之地。现下人命关天,小人自去官府报案,不敢劳侯爷费心。”
银甲士兵一把推开她,斥道:“小侯爷要拿的人,难道是官府管的着的吗?!”
老板娘一个踉跄往前急倾,就要倒在我面前,我伸手扶住她,她仓皇站定,轻微整理衣襟,淡淡道:“小侯爷,你也知这碎玉坊,并非无首蚁穴。我们这些无名宵小,杀了也不过头点地。只是,难道我们上面的大老板,侯爷也要拂他面子么?”
张孟禹挥挥手,微望西天,显得非常不耐烦:“既是你坊间人出事,一起绑回去调查也罢。谁再多嘴,一起绑了回去。”
西天边沿檐尾,仿若一缕青影,恍然而过。人群里里寂静如夜,连脸颊挂着泪滴的舞姬都轻了声息。真正是欺人太甚了,我微坠手,拉下数颗袖袋内的金豌豆,想悄悄给这二世祖一个教训。
但是手突然被叶灵运抓住,他抠下我手中的豆子,附在我耳边低语:“小五,这里不是姑苏。这坊间每一个座上宾,个个达官显贵世家显赫,他们都不敢开口,更何况我们。”
张孟禹突然回头看向我,笑道:“叶三少,你身边的朋友,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脱俗不凡。我在京都城,还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姑娘,珠缨旋转星宿摇,秋水为神玉为骨。”
不知道他怎么背甫诗的,把两首风马牛不相及的诗句生生拼到一起,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言语轻佻,我在心中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叶灵运已拱手道:“小侯爷见笑了。这是家中小妹,排行第五。”
张孟禹愣了一下,向我打了一揖,笑道:“原来是三嫂,失礼了。三哥真是好福气。”一挥手,带着一众银甲队赫赫离去。
我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称呼,是挨着杨言的关系。杨言说起来是杨家长子,但真算起来,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实际家中排行第三,他叫我三嫂,是这层意思。
银丹草也没心情买了,我跟叶灵运向王子异道过别,随着人潮走出碎玉坊。我说:“叶灵运,你变了。”
叶灵运慢悠悠走在我旁边,不以为意:“小五,爹爹从来对你娇惯纵容有求必应,你还记得,他唯一一次罚你,是什么时候吗?”
我自然记得,那已经是两年前,我在街上花三倍价钱强买了姑苏知府小妾看上的一匹衣料。为此,爹爹逼着我登门致歉,除了那匹衣料,还多送了她几匹上好的蜀锦刺绣。这生生是我纵横姑苏生涯的奇耻大辱,我真是不愿再提起。
叶灵运见我不语,又道:“今天坊中座上的每一个人,区区姑苏知府,三百里外见着他们,便要哈腰打揖,曲意奉承,但他们也许连眼睫都不会垂下多瞧一眼。这京都城贵胄遍地,我们叶家在这里,连暴发户都算不上。惹了事闯了祸吃了亏,没人帮我们收拾得起。”
我背起双手,很是不忿:“三哥,你以前教我念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丈夫做事,凭心而已。难道有权有势,就任着他们为所欲为吗?”
叶灵运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得了吧你,那酸掉牙的孔孟文章,你可什么时候信过?你以前不是常说,有很多很多钱,就很了不起么?我告诉你,有权有势,比你有很多很多钱,还要了不起,了不起得多。你再呆阵子,就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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