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赵云鲸离家时,安蔓还在睡觉。尘?缘?文↑学↘网
她连睡觉都永远保持着美丽又风情的姿势,双臂随意地弯在头顶,身体斜斜侧躺,在腰部的位置,有长长的凹陷,接下去是美好光洁的双腿,双脚分开踩着丝绸床单。
赵云鲸起床时很小心,控制着自己每一个动作,尽量不出现一点声音和动作,惊扰了安蔓的睡眠。
老妻妻这么多年,这些早晨的习惯动作,她早已驾轻就熟。穿衣洗漱,收拾好自己,今天早上有一个重要的仪式活动要参与,她低下头,吻了吻安蔓的耳朵,在两人相连的意识海中说:“亲爱的,我先走了,起床记得喝点米露。”
米露,是她们的私人医生最近开给安蔓的安神药。
她们两个的年纪,正是全盛时期,却也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私人医生建议安蔓喝点米露,尽早调理身体。
安蔓自己不记得这件事,智能管家的提醒,她又从来不当回事,只好由赵云鲸每天早上在她意识海里留一个小小的印记,让她一醒来,就能听到这句话。
只要是赵云鲸说的话,安蔓都还是会听一听的。
再去隔壁看了正在酣睡的儿子赵小安,赵云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来到一墙之隔的总统办公室。
去仪式的路上,她要乘坐一艘装饰华美的飞艇,沿途摄像直播全星际。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况,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因而也修炼得炉火纯青,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千锤百炼得恰到好处。
表面上在微笑、对群众招手,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把即将进行的一天日程想了好几遍。
视线飘过安蔓最喜欢吃的一家云中餐厅,她心想:待会儿记得让秘书帮我订一下座位,晚上带她来吃。
安蔓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率性与美貌,这让赵云鲸十分欣慰。她不愿意让安蔓因为环境而改变,所以,她尽量地、近乎违背原则地宠爱她。
初见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行政部长,正在为自己的仕途之路到处拉选票。
来到那时候安蔓所在的小星球,那是一颗永远被冰封的雪星,虽然她的哨兵能力很强,根本感受不到冷,却还是被那种萧索、无趣的生活感染,自己也变得郁郁寡欢。
在那颗雪星呆到第二个月,有一天夜晚,她实在受不了,走上街道,只想随便转一转。
转过一个种着雪中荆棘的街角,被荆棘挂了满身果实,她也无意去弄掉,萧瑟让她几乎不想动弹。
赵云鲸永远记得那个街角,墙壁上贴着复古的瓷砖,那是一种早已被人们废弃的建筑材料,道路两旁种着永不开花的荆棘,一户人家的窗户外面,挂了一条咸鱼,正随风飘荡。
这景象就像二十一世纪某些复古电影,而从街道中央走过来的那个人,就是点睛之笔。
赵云鲸几乎是愣在原地。
迎面而来的女人,好像交响曲中不和谐的音符,电影里不该出现的配角,世界上并不存在的精灵,浑身上下充满违和感,却又让这副场景为她而明亮。
她脖颈修长如天鹅,高傲地扬着下巴,发色是如雪的铂金色,化了浓妆,红唇亮得耀眼。
她穿一身红色长裙,外罩灰色皮毛披肩,手上是延伸至手肘的黑色手套,大雪之中,偏偏俏皮地露出细嫩的一截小腿,蹬着一双细跟短靴。
这样一个打扮精致如画的女人,两手却提着两瓶酒,跌跌撞撞地边走边喝。
她似乎并不在意任何人看她的目光,双眼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酒瓶,不时提起一瓶来放在嘴边,大口喝下去,酒液将唇膏染得红艳如血。
有一丝酒液从嘴角流出,她伸着舌尖,轻轻一舔。
赵云鲸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舔到她肚子里去了。
街上不乏其他行人,都鄙夷又好奇地看着她。
简短的几步路,女人脚步不稳,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赵云鲸身边。
看她又要跌倒,赵云鲸伸手扶住她。
女人转脸看过来,眼神懵懵懂懂,红唇砸吧着,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赵云鲸凑近了听,热气喷在脸侧,恍神一瞬才听清她在说:“放手,给我放手……”
赵云鲸没有放。
她的手纹丝不动,甚至加了一点力量,让女人歪歪斜斜地投入她的怀中。
女人脸上似有一丝不那么认真的愠怒,轻哼着,黏黏糊糊地说:“干什么啊,耍流氓啊?”
赵云鲸那时还年少轻狂,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只说:“女士,作为向导,这样在街上走可不安全。”
女人一声嗤笑,眼神瞬间清醒,盯住赵云鲸的脸。
随后,赵云鲸就感觉脑海中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她的意识海中游走,角角落落到处翻了个遍。
那是向导的触手。赵云鲸不是没被向导治疗过,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是非常强大的向导触手。
恰好,自己是超A级哨兵,这位女士也是超A级向导。自己的精神体是鲸鱼,对方的精神体是一只巨大的鹏鸟,很相配。
触手抽.离,红衣女人却没有走,依旧窝在她怀里,仰着头,故意把满口香甜的酒气喷在她脸上:“我看你还挺顺眼的。”
赵云鲸趁势搂住她的腰,纤腰不盈一握,她的身体柔软像条鱼,又温暖得像火焰。
没有多余的话,赵云鲸一个眼神,安蔓就跟了上来。两人去了她当时住的酒店,共度了疯狂而激情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赵云鲸醒来时,安蔓已经离开了,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赵云鲸找了很久,竟真的没有找到她。
雪星上已经没有她的踪迹,仿佛人间蒸发。
飞艇上坐着的副总统看过来,问道:“总统,咱们今天的流程确定是先颁奖吗?”
赵云鲸思绪被拉回,点点头:“对。”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总统府里还有无数事情等着她,这次坐的不是飞艇,而是最新研制的飞行器,几分钟就走了飞艇一小时的路程。
回到府中,她想先去看一眼安蔓,却被事情绊住。赵小安这时已经去学校了,安蔓大概在忙她最近的什么兴趣爱好,也不愿意来她办公室看她。
其实,跟着自己成为总统夫人,赵云鲸一直觉得,她让安蔓的才华被限制了。总统夫人为了避嫌,有许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安蔓肯为她忍下来,几乎是一个奇迹。
安蔓原本有着惊人的设计天赋,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当世罕见的向导艺术家。
她想起两人第二次相遇时,是在一个银河系设计大赛上。
这个比赛比拼的并不是普通的服装设计,而是绝妙的艺术设计构思,先锋又前沿。
她只是应朋友邀请过来打发闲余时间,那时候她官位比之前升了一级,但依然不值一提,时间非常多。
那成了她一生所做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就在台上,设计大赛的金奖获得者,就是曾经与她春风一度的超A女向导!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在心里给她取了一个名字:我的雅典娜。
那就是她的雅典娜,穿的保守又很艺术,飘飘的衣带围绕在她身周,脸上笑容冷淡又得体。捧着金奖奖杯,她对主持人的每个问题都回答得非常巧妙,让观众们纷纷赞叹不已。
她的名字浮现在大屏幕上,两个美丽柔婉的字:安蔓。
台下的赵云鲸心绪起伏,猝然离场,冲向后台,准备堵住她。
赵云鲸有满心的话想说,想质问她为什么丢下自己跑掉,想倾诉自己几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哀求她不要再离开,留下来陪着自己。
可真正见到安蔓时,她所有语言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安蔓提着自动减重袋,眼神淡漠,扫过她时停了一瞬,立即低下头想从她身边走过。
赵云鲸两手撑住了门框,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人很多,来来往往,都在小声议论这是怎么回事。
安蔓被她的眼睛盯住,似乎有点窘迫,小声道:“赵云鲸?”
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赵云鲸心里酸楚又欢喜,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只道:“安蔓?”
安蔓点头,抬起眼,那双午夜梦回的美丽眼眸,此刻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赵云鲸一把搂住她,手臂箍紧,把她抱离地面,直接抱出了后台。
她非常庆幸自己是一名力量占绝对优势的哨兵,任凭安蔓狠劲捶打她的肩膀都不会痛,就这样一路把安蔓抱回自己的专车,塞进后座,自己紧跟着坐进去。
安蔓打累了,冷冰冰地抱着手臂看着她吩咐司机回住处。
赵云鲸看着她,语气低声下气:“安蔓,就今晚,好么?”
安蔓表情松动,冷笑一声:“赵女士,你不缺一夜.情人选吧?咱们的事都过去几年了,你还要翻旧账?”
赵云鲸沉浸在她美好的声音中,凑过来陶醉地深吸她发间的清香,随后说:“从那天之后我就爱上了你,这几年,我一直爱着你,也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
安蔓愣住了。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人说过“爱”这个字眼,并且现在的她轻易绝不相信这个字。
她犹豫地说:“我有过一个哨兵前夫,我不想再找个哨兵。”
赵云鲸勾起嘴角:“那么,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就好。”
飞车在夜晚的云海间轰鸣而过,赵云鲸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海底巨鲸瞬间出现在她们头顶,遮蔽了夜晚的星光。
原本绕着飞车焦躁飞翔的鹏鸟,也在停顿许久后,站上了巨鲸的肩膀。
处理完所有公务,晚上的时间不管说什么也要空出来。
赵云鲸给秘书打电话调整了行程,赶紧往屋子里跑。
一进屋,她就看到安蔓正在满屋乱走,好像遇到了什么瓶颈,很烦躁地一脚踢翻挡路的清洁机器人。
她蹑手蹑脚地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高高举起来,喊道:“蔓蔓!”
安蔓正为设计的事儿生自己的气,遇到创作瓶颈时整个人状态都很颓丧,但赵云鲸一进来,她就感觉整间屋子的气氛都完全不一样了。
“你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安蔓回身,一指头戳在赵云鲸鼻尖上,漫不经心地点着。
赵云鲸笑:“宝贝,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跟我走吧。”
安蔓也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个老不正经的,又出什么幺蛾子?论浪漫,你怎么着也比不过人家奕连州了。”
赵云鲸眉头一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还不许我有个搞事的志向?”
安蔓哈哈大笑,转身去换衣服。
赵云鲸站在屋子里,满屋都是安蔓的熟悉香味。
一如初见时,那样让她沉醉。
那是她的女孩,她的雅典娜,她的安蔓,那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幸福滋味。
而这幸福的乐章连绵而久远,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