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帕姬在绿茶聊起各自对青春的看法,她说只有保持心态年轻,即便是岁月不饶人,也依旧有资格说自己还是青春年少。
“你看,来这里吃饭的大都是年轻人,不过你我也没有到来这里就大煞风景的地步,虽然咱两认识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周,但我也能看见你青春逼人。我们即便是站在青春的尾巴上,也依旧要笑的夸张,笑的比年轻人还好看!”
“冯唐,你不单会勾引年轻少妇,还会说好听的话哄人开心,这是典型的情场杀手才具备的素质,不得不说,你很有杀伤力!”
暂且不论帕姬对我的评价是不是合适,但我听在耳朵里倒也感觉中听,看样子我又多了一个标签,那便是情场杀手。
菜点的不多,我和帕姬聊天的兴致颇高,所以上来的菜品也只是简单的动了几下,但酒却没有少喝。
微醺之际,帕姬似乎才反应过来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喝酒,她指着桌上的菜品让我加快速度,要么凉了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光顾着喝酒了,你也来点吧!”我夹了一块绿茶饼放到帕姬面前的盘子里。
“我喝饱了,吃不下了!”帕姬摇晃着酒杯笑道。
“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咱好好喝,不过你现在要吃点菜,打好基础!”
“你是在挑衅我,放心吧,我能喝着呢?”
听帕姬这么说,我不自觉的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乎没用多久,不多的几个盘子就被我横扫了。响应党的号召,我差点连盘子一起吃了下去。
帕姬见我吃完,很贴心的递给我一张餐巾纸,笑道:“基础打好了,咱下一场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不吵不闹,是喝酒最好的去处!”
我连忙点头答应,以帕姬的品味,带我去的地方应当能给我惊喜。
帕姬开着一辆我不认识品牌的白色进口轿车,车身的线条和凯迪拉克一样硬朗。她径直将车开上顺城南路,朝着和平门方向开了过去。
拐过几个我从没来过的小巷子,穿过一团漆黑,看见城墙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离西南城角不远。
那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像是普通的宅院。青砖灰瓦让整个院子看上去安静古典,如果这是一个喝酒的地方,最好的场景当是大雪漫天的夜晚,炉火通红,温过的女儿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好酒的雅士聚集,舞文弄墨填词谱曲比赛,只有赢了的人,才能多喝。
可这个季节的西安和飞雪漫天离的太远,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致的场景和在院子配在一起,更别说温酒了。
沉重的木门虚掩着,门扇上镶嵌一对威猛的铜头狮子,随着门扇吱呀一声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只顽皮的小猫,一只体型魁梧的德国黑贝,有些慵懒的我在房檐下面,像是对我和帕姬的到来不大欢迎一样。
院子三面都是房子,大门隔壁像是厨房,里面有厨师在忙碌。
从窗口透出的灯光看,这些房子几乎全有人使用。人多是事实,但却一点没有杂乱的声音,想必来这里喝酒的人,大都被这院子的高逼格震撼,所以才会有意迎合主人的口味,变得十分儒雅安静。
“天呐,这不会是天主教会吧,信徒们太虔诚了,都在无声的祷告么?”我在帕姬边上低声开句玩笑,她对我神秘一笑,转动的眼球似乎在告诉我立马会见到真实面目。
直到我走进最大的那间房子的时候,我都不曾想到过房间里面的内容。这完全是和大自然对原始的接触,是城市文明和原始气息完美的结合。与其说这里是一家逼格足够高的酒馆,倒不如说这是一个颇有味道的收藏室。
在我眼里,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足够精巧别致,一个很生动的根雕摆在门口,它是艺术品,也是吧椅子;复古的黑白电视机镶嵌在地板里面,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着酒低着头就能看一出沉默的舞台剧。
复古和新潮在这个没有牌匾的酒馆里完美的结合了,房子内里的墙壁并没有利用先进的材料,没用硅藻泥也没贴壁纸,更没有用专业师傅进行墙体抹灰,坑坑洼洼的墙体上有随心所以的涂鸦,那些散漫的颜色和墙体抱在一起,给人一种舒服和别致的感觉。
酒馆里更有特色的黄桂稠酒、米酒,黄酒,更有水陆兼程运过来的洋酒,老板说玻璃缸里是自家酿造的葡萄酒,祖传手艺,绝对地道。
整个酒馆里没有几个服务员,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箱子,上面写着全凭心情付账,一切随缘。
“这酒馆叫随缘吧!”帕姬坐定后小声道。
“名字起的不错,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想必这酒馆的老板一定是资深文青,不然也绝不能如此定位精准!”
我的话刚说完,只见披头散发的老板手提一把二胡,坐在门口不远处的根雕上,呜呜咽咽的拉了起来,那曲子不是瞎子阿炳拉出的《二泉映月》,而是秦腔名剧《金沙滩》的伴奏。
“奉父命孤身探军情,吾主被困幽州城。潘仁美弃驾无踪影,八贤爷命我搬救兵……”
走颓废路线的老板似乎感觉秦腔唱起来没有代入感,他晃动着凌乱的头发将二胡放在一边,又从身后的墙上拿下吉他,自顾自的唱起了《袖手旁观》。
“寂寞让人盲,思念让人慌,多喝一点酒,多吹一些风,能不能解放?”
他唱完这句,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唱到:“生活有些忙,坚持有点难,闭上一只眼,点上一根烟,能不能不管?”
……
“我拿什么条件可以袖手旁观,除非你说离开我,你从不曾觉得遗憾!”
就在这一句结束之后,我惊觉身边的帕姬竟然热泪盈眶,我不知道她的生命里经历了怎样的感动,只是此时此刻,在最为纯粹的音乐中,她将自己的情绪完完全全的释放出来。
一个理想主义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和情怀,让我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这种暴烈的张弛。
在完全自助的酒馆里,帕姬在我诧异的眼神中,取了一瓶高度白酒,是的,不是红酒,不是黄酒,是白酒,是高度白酒。
她拿了分酒器,给我和她各自倒好酒。她在店主舒缓的歌声中开口道:“冯唐,你知道吗,其实我压根就不愿意离开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有我的梦想,和一个理想主义者心中至高无上的情怀。可是生活不容许人肆意而为,婚姻生活不容许长久的两地分居,我是不得已才离开西安的,大洋彼岸等待我的是一种责任,而并非梦想。所以,谢谢你能陪我,也谢谢你成全我!”
帕姬说完将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这场景让人瞠目结舌,幸好我能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是你让我明白现实和理想之间是有隔阂的,也让我明白,想要路过的风景,就一定要勇往直前!”
“冯唐,你在朋友圈里的筹资和营销的事情我已经看了,我已经看到你的热情和认真。当然,认真和热情还不足以打动我改变之前的想法,我是看见你的营销能力和许多成熟的思路,才愿意将酒店转让费折合成股份加入你的。当然,这也和你的品质有关系,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听帕姬这么说,满世界的欢喜,似乎在一瞬间都开始在我头顶跳舞,不错,那就像是买彩票中巨奖一样的欢喜。
放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帕姬愿意帮我,或许并没有坚强的理由,但我一定要经营好客栈,给她一个坚强的理由。
“干杯,冯唐!”帕姬盯着我面前的酒杯,笑的足以让整座城市春暖花开……